与此同时,向怀国和另一位侦查员驱车来到康家坪镇。他们根据导航的指引,径直来到镇政府。镇政府的院子不算大,里面有一栋四层小楼,还有一些一楼的附属房子。
他们的汽车行驶到门口时,被保安拦了下来。向怀国出示了工作证,保安一看是带有国徽的证件,知道是警察来了,便迅速抬起栏杆,放行车辆。
进了院子,两人下了车,向周围的人询问了镇党委书记办公室的位置,得知在三楼后,便直接朝三楼走去。他们来到书记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屋里却没有人。
旁边办公室的人听到敲门声,打开门走了出来。出来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好奇地问道:“你们找谁?”
向怀国礼貌地回答:“你们书记呢?”
女人说:“我们书记在二楼开会。你们有什么急事吗?”
向怀国说:“你去叫一下他吧。”
女人有些疑惑,追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向怀国再次出示工作证,严肃地说:“中央巡视组的,找他有点事。”
女人一听是中央巡视组的,她当然知道中央巡视组在阳都县的行动,连沈传彪黑帮都被打掉了,省纪委专案组此刻还在阳都县调查。她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下楼去叫人。
没过五分钟,镇党委书记便匆匆忙忙地上楼来了。他三十多岁的年纪,身高一米七几,身材稍显胖乎,走路时甩动着两臂,摇晃着身子,劲头十足,充满活力。他一到楼道里,远远地便伸出手来,热情地说道:“你们好!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向怀国也面带微笑,在和他握手的同时,再次出示了证件,说道:“中央巡视组的,来了解点情况。”
镇党委书记看了一眼向怀国的证件,没敢仔细接过查看,连忙说道:“你们好!我叫姜勇,是康家坪镇的书记。欢迎中央巡视组的领导莅临我们镇检查指导工作。” 说着,他推开办公室的门,伸手做出礼让的姿势,说道:“请进!请进!”
办公室是一间二十来平米的房子,空间不算大,但布置得还算规整。向怀国他们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姜勇则在一旁陪着坐下。刚才的女人赶忙取来杯子,为他们泡上了茶叶。还未等向怀国他们开口,姜勇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请问领导,要了解哪方面的情况?”
向怀国接过泡好的茶叶杯,说道:“我们需要了解你们镇村村通公路工程的资料,包括设计图纸、开、竣工资料、工程结算及付款资料。你给安排一下。”
姜勇听到这话,神情明显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不安,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变得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强装镇定,说道:“可以!可以!”
就在他站起身准备离开时,却又突然停住了,说道:“我给我们金书记汇报请示一下,可以吗?”
他要汇报请示,完全可以离开房间,背过向怀国他们去打电话,可他却故意当着向怀国他们的面问出这句话,这明显是有意为之。
向怀国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反问道:“我们只是要看看你们的公路工程资料,还要你们金书记批吗?” 此时,金忠林已经被留置了,电话怕是根本打不通了。
姜勇解释道:“当然,你们是大领导,不是要批的意思。只是我们镇是金书记的点,村村通公路工程又是金书记直接指导的,所以,我想应该让他知道一下。”
向怀国毫不客气地说:“这个理由不充分,你得给我一个让我觉得充分合理的理由。”
姜勇低下头,沉默不语。向怀国接着说:“既然你没有理由,那就别说别的。从现在起,你也别出这间屋子,安排人把资料抱到这间屋子来。”
姜勇无奈之下,只好掏出电话,叫来了办公室主任,安排他去搬资料。
姜勇心里一阵发怵,别说他一个小小的镇党委书记,就是省委书记,中央巡视组也有权留置审查。他自然不敢反抗,而是忙不迭地招呼向怀国他们坐下喝茶,又让办公室的女的赶紧去买了些水果回来,招待向怀国他们。
没多会儿,关于村村通公路的资料便被一摞一摞地抱了过来。财务人员也抱着一叠记账凭证,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茶几上。这些资料码放得整整齐齐,装订规范,一看便知是经过层层审计,符合工程完备资料的标准。毕竟,档案室对于资料的规范性要求极高,不规范的资料根本不会被接收。
摆在眼前的这一大堆资料,要是仔仔细细看完,向怀国和同伴两人怕是得花上好几天时间。向怀国他们显然没打算这么做,他们只是大致翻看了设计资料。果不其然,资料上明确显示路边设计有排水沟。
紧接着,他们又查阅工程结算书,在密密麻麻的项目里,很快找到了排水沟这一项,上面清楚地写着金额共计三百六十七万四千多元。之后,他们没再去查别的项目,只是又看了看付款情况,发现已经付款百分之九十五,仅剩下质量保证金尚未支付。
向怀国和同伴挑出十几份关键资料,打了条,便抱着资料往车上走去。姜勇见状,心里虽焦急万分,却又不敢上前阻拦,只能在一旁假惺惺地挽留,恳请向怀国他们留下吃顿饭。向怀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带着资料和同伴径直离开。
中央巡视组的人刚一离开,姜勇便心急如焚地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按下金忠林的电话号码。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是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的提示音。姜勇眉头紧锁,他知道金忠林有个秘密电话,可自己并不知晓号码。
此时,他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当然清楚省纪委专案组正在县城调查,难道事情已经严重到直接把金书记留置了?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在回县城的路上,向怀国先是给现场取证的同事拨通了电话。电话接通后,他认真地听着同事汇报现场情况,从同事的描述中,基本可以肯定康家坪镇村村通公路工程存在贪腐行为。挂断电话后,他又立刻给龚飞翔打电话。
电话那头,龚飞翔很快接起,向怀国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两人围绕深挖金忠林的贪腐问题展开讨论,目的是通过这个突破口,推进对闫文寇贪腐调查的进展。一番商议后,他们决定将这项任务交给省纪委专案组继续追查。
与此同时,汤槐彬突然接到省委办公厅秘书打来的电话。电话里,秘书语气严肃,告知他立刻赶到阳都县东沟宾馆,说是有人要见他,却并未透露对方具体的名字和职务。
汤槐彬放下电话,心里暗自揣测,能让省委办公厅秘书这般神秘兮兮安排见面的,大概率是中央巡视组的人。中央巡视组的人职务高低不一,且身份特殊,汤槐彬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当下又是敏感时期,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去不太合适,思索片刻后,他决定带上一个人一同前往。两人驱车,顺着导航的指引,朝着阳都县东沟宾馆驶去。
东沟宾馆地处偏僻,说是宾馆,实际上不过是一栋四层楼的普通旅馆。汤槐彬他们抵达后,停好车,按照省委办公厅秘书告知的房间号,径直上了三楼。站在房门前,汤槐彬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门。
门开了,向怀国出现在门口,汤槐彬并不认识向怀国,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各自出示了证件。看到证件的那一刻,双方都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两人走进房间,各自坐定。向怀国神色严肃,率先开口说道:“我们巡视组在阳都县开展了一系列调查,掌握了一些对认定阳都县委书记金忠林勾结黑帮犯罪事实有帮助的线索,同时,还发现金忠林涉嫌在康家坪镇村村通公路项目中存在贪污行为。现在,我们把这些调查资料和证据移交给你们省纪委专案组,希望你们能继续深入调查,深挖阳都县委书记的贪腐问题,争取尽快取得突破。”
汤槐彬接过资料,逐页浏览起来。看着看着,他内心不禁对中央巡视组生出敬佩之情。中央巡视组此番调查,深入基层,一个猛子扎到镇一级展开调查取证,而且还真有收获。截取通话这种既费时又费力的办法,中央巡视组愣是做到了,并且直接获取了关键证据。
汤槐彬甚至能想象到,把这些证据摆在金忠林面前时,金忠林会是怎样的反应,那种沮丧和绝望,足以击垮他的心理防线。
大致看完资料后,汤槐彬抬起头,语气坚定地说:“我们省纪委专案组一定全力以赴,尽快开展调查取证工作,深挖金忠林的贪腐问题。” 汤槐彬做出口头保证后,紧接着便与向怀国办理了案子材料和证据的移交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