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槐彬见金忠林依旧沉默不语,既不承认,也没有反对,心中便已有了答案,这无疑是默认了。于是,他乘胜追击,进一步推测道:“因为你们忌惮沈传彪背后的势力,根本不敢去管他的事,更害怕派出支援警力后与沈传彪发生正面冲突,到时候无法向上级交差,所以才迟迟不肯行动。
“与此同时,你们还对中央巡视组侦查员的调查心怀恐惧,竟然还想着借助沈传彪的手,把中央巡视组侦查员杀了,妄图以此达到杀人灭口、保全自己的目的。”
金忠林听到这番话,只觉头皮发麻,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他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汤槐彬,原本想要争辩几句,可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心里明白,自己说得越多,暴露的就越多。
此刻,他再也无法维持之前那故作镇定的姿态,脑袋不由自主地垂了下去,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汤槐彬依旧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金忠林,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应。然而,金忠林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汤槐彬见状,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们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妄为,无非是仗着上面有人给你们撑腰,以为沈传彪杀了人也能安然无恙,会有人出面为他摆平一切。可你们万万没想到,沈传彪最后也被人杀了。
“是啊,当有些事情无法摆平的时候,有些人就会选择把相关的人摆平,这样似乎更容易一些。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如实交代清楚事情的真相,组织会根据你的表现做出相应的处理,倘若触犯了法律,自然也会受到法律的严惩;另一条路则是,因为害怕说了不该说的话,遭到某些人的制裁,就像沈传彪被制裁一样。哎 —— 这可真是两难的抉择啊!”
汤槐彬替金忠林把话说了,金忠林更是无话可说。谈话陷入了僵局。
与此同时,李家河镇这边,当接到省纪委专案组即将前来调查中央巡视组侦查员在李家河镇侦查活动期间所发生问题的通知后,镇党委书记和镇长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派出所。
虽说镇政府与派出所之间并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但毕竟都处于李家河镇这一辖区之内,平日里相互配合也是常事。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死了好几个人,倘若镇政府不主动积极介入,一旦事情牵扯到镇上,他们作为镇领导,必定难辞其咎。
更何况,沈传彪在李家河镇可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连中央巡视组的警察都敢公然对着干,甚至开枪杀人,可谓是嚣张至极。可谁能想到,说倒就倒了,家都被抄了个底朝天,世事无常,令人唏嘘不已。
镇党委书记和镇长心里也清楚,他们还没有资格与马云里的势力绑定,根本算不上是马云里裙带关系中的一员。虽说他们之前也都给沈传彪送过礼,可给沈传彪送礼的人多了去了,又岂是随便谁都能得到马云里的庇护。
沈传彪一倒,他们非但没有生出兔死狐悲之情,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头顶上那片压抑已久的乌云终于散去,拨云见日,身心都轻松了许多。
镇派出所同样也接到了省纪委专案组要来的通知。所长和指导员不敢懈怠,立刻召集全体人员开会。所里的主要干警一共有九个人,再加上五个辅警以及行政人员,全都参加了这次会议。会上,所长严肃地传达了上级的指示精神。
大会结束后,紧接着又召开了小会,毕竟中央巡视组侦查员与黑帮沈传彪之间的冲突就发生在李家河镇,与镇派出所有着直接的关联。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派出所的众人可谓是两家都不敢惹,唯恐避之不及。刘子黑当晚值班,起初他还稍稍偏向沈传彪,可随着事态的发展,他也吓得退缩了,一头钻进车里,死活不肯出来,直到冲突结束,才趁机灰溜溜地逃回所里。
所长更是直接选择摆烂,声称自己喝醉了,死活不肯出面,直到枪战爆发,也没敢带人前往现场。如今沈传彪的黑帮势力已然倒台,形势变得明朗起来,可他们之前的不作为,必将面临追责,这让他们每个人都感到惶恐不安,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所长心急如焚,赶忙给局长打电话,渴望能得到一些指示。然而,局长一听他问起这事,二话不说,直接就把电话挂了。在这个敏感时期,官面上该做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可私底下,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别说他们县里镇里的这些小官,就是市里省里的大官,说倒台就倒台,毫无预兆。事情既然已经做下了,如今他们只能大眼瞪小眼,眼里空洞无物,如同待宰的羔羊,等待着专案组的到来。
就在这时,镇党委书记和镇长来到了派出所。他们与所长和指导员围坐在一起,展开了一场座谈。只见所长和指导员等人一个个心不在焉,愁眉苦脸,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着。
镇党委书记见状,赶忙出言鼓励道:“大家也别太过于担心,专案组毕竟是我们党组织派来调查的,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到时候,大家实事求是,有什么说什么,该承担什么责任就承担什么责任,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所长听了,苦笑着说道:“书记,您也清楚咱们县的特殊情况,以前有沈传彪在,我们做事处处受限,手脚都被束缚着,不敢有所作为,这也是情有可原。
可现在沈传彪没了,组织开始算后账,就全成我们的不是了。我们哪还敢把沈传彪抬出来找合理性啊,只能自认倒霉呗!” 镇党委书记和镇长听了,也是一阵唏嘘,心中满是无奈。
那晚值班的民警刘子黑,自那天之后,便如同丢了魂一般。他整日茶不思饭不想,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整个人焦躁不安,仿佛被恶魔缠身。
他的衣兜里,还揣着中央巡视组两名侦查员的身份证。回想起当时,他还曾动过扣住这两名侦查员的念头,可后来事情的发展,早已远远超出了他的掌控。
第二天回到所里,他战战兢兢地把身份证拿给所长,所长看了一眼,吓得连连摆手,根本不敢接。无奈之下,他只好随手将身份证扔在了会议室的桌子上。
刘子黑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件事,那天他曾给东街云红会所的薛玉琴打过电话。如今薛玉琴早已被抓,他生怕这件事被专案组查到,于是一咬牙,把自己的电话卡毁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不放心,干脆直接换了一部手机。
他甚至还曾动过到电信局,让电信局把他的通话记录删掉的念头,可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没敢去。他心里明白,电信局的人未必会听他的话,要是闹起来,反而会直接暴露自己。现在,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祈求专案组千万别查他的通话记录。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专案组早在之前就已经将薛玉琴抓获,并且控制了她的电话,将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全部拷贝了下来,备案进了案件的电子卷宗中。侦查员随时都可以查阅这些记录,他所做的一切隐瞒,都不过是徒劳罢了。
省纪委专案组的人员来到镇上后,径直前往派出所。他们先是召开了一个会议,随后便开始对相关人员展开谈话。
所长深知这次案子的严重性,中央巡视组的侦查员一死一伤,如此重大的案件,想要蒙混过关根本不可能。毕竟这是共产党领导下的天下,身为警察,却与黑帮妥协,不执行命令,还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别说撤职处分了,开除党籍,甚至判处有期徒刑都有可能。
面对专案组人员的询问,所长没有丝毫隐瞒,老老实实、毫无保留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他多次痛心疾首地承认自己的渎职错误,深刻反省自己的行为对不起党,更对不起受害的群众。
特别是当提到中央巡视组侦查员命令他和指导员到现场,而他却没有执行,导致中央巡视组势单力薄,最终被黑帮袭击,造成严重伤亡这一情节时,他的声音哽咽了,眼中满是悔恨的泪水。听到枪战爆发时,他又没有指挥出警支援,所长深知自己对这次案件负有不可推卸的直接责任。
指导员同样也坦然地直面自己的错误,诚恳地承认了自己应承担的责任。对他们两人的谈话进行得十分顺利。
轮到刘子黑谈话时,他一开始还试图避重就轻。他详细叙述了中央巡视组侦查员报案,他们接到指挥部出警命令后出警的情况,在讲述与中央巡视组侦查员对话以及向所长汇报的情况时,也是轻描淡写。
然而,专案组的人员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他们直截了当地问道:“刘子黑,你为什么在接到出警命令后,要首先给黑帮通报情况?你到底是黑帮的卧底,还是被黑帮收买了?”
刘子黑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矢口否认道:“绝对没有这回事,你们可别冤枉我!”
可专案组的人员不慌不忙,直接播放了他给薛玉琴的通话录音。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从录音机里传出来,刘子黑只觉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他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专案组早已掌握了一切。
他其实并非黑帮的卧底,平日里除了跟着黑帮吃吃喝喝,黑帮也并没有特意收买他。毕竟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警员,沈传彪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只是受到警方长期保护沈传彪这一现象的影响,心中生出了讨好沈传彪的心思。
虽然他自己并没有捞到什么实际好处,但在思想上、行为上,却早已不自觉地在靠拢黑帮,为黑帮做事,维护黑帮的利益。
当提及英子逃出黑帮的囚禁卖淫,作为警察,他本应挺身而出,保护英子,可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但没有保护英子,反而想着要抓英子,把英子再送回黑帮,任由黑帮继续侵害英子这一犯罪事实时,刘子黑起初还百般抵赖,不肯承认。
然而,专案组的人员随后播放了相关的录音录像。看着那铁证如山的画面,听着那清晰无比的声音,刘子黑只觉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塌。他的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不敢再直视专案组人员那锐利的目光,此刻的他,犹如一只丧家之犬,满心懊悔,却又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