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岁末,凛冽的寒风如同一把把锐利的小刀,肆意刮过乡镇的每一个角落。
政府各级机关部门都被年终的忙碌氛围所笼罩,忙着检查、考核、评比、总结。韦青已经熟悉了村里的业务,那点工作量她很快就做完了,可她并不能安生,又一次被康书记借调到镇党委,负责撰写总结发言稿。
这天,阳光略显苍白,县委宣传部精神文明建设办的三位工作人员来到镇上,对镇精神文明单位和精神文明村展开考核工作。
精神文明建设办公室挂牌于县委宣传部,为副科级单位,仅有三人。主任吴辉,三十来岁,身高一米七出头,模样尚可,皮肤白皙,可惜眼睛稍小,看人时那眼神仿佛在乜斜着充满不屑,说话也常不着边际。
然而,县委和镇上的领导都心知肚明,他是东川市吴副市长的儿子,即便行事风格不被看好,却也无人敢轻视半分。副主任彭超,同样三十几岁,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皮肤黝黑,身形又高又瘦,说起话来总是笑呵呵的,给人一种极易亲近的感觉。科员则是个普普通通、三十多岁的小伙子。
按常理,他们到镇上来,有康书记陪同便足够,与韦青毫无关系。但吴辉早在县委宣传部时,就与韦青认识,且时常在韦青面前说些轻薄、挑逗甚至带有骚扰意味的话。好在那时身处县委宣传部,吴辉还稍有顾忌,不敢太过放肆,韦青对他不理不睬,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可如今来到镇上,吴辉自觉有了底气,胆子也大了许多。更何况此次考核关乎镇党委精神文明建设的政绩,别的暂且不提,中午这顿丰盛的招待餐必定不能马虎。吴辉还是个酒瘾子,来了就要喝酒,五十多度的烈酒,喝上一斤也面不改色。
中午用餐时间,吴辉特意跑到会议室喊韦青(韦青因临时办公,暂在会议室),脸上挂着自认为迷人的笑容,说道:“韦女神,走,跟我们一起吃饭去。”
韦青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手中的工作还未完成,在这里她实在不好直接驳吴辉的面子,便委婉说道:“你们去吧,我的事还没忙完呢。”
吴辉习惯了自己背景优越,满心以为,自己还是县委宣传部精神文明建设办主任,而韦青只不过是个村官,他主动邀请韦青吃饭,韦青理应欣然赴约。在县委宣传部时,都是领导们围绕着韦青,如今到了镇上,自然该他成为主角。韦青这般拒绝,他还以为是客气,伸手便要去拉韦青的胳膊,催促道:“走吧!走吧!快点!”
韦青见状,迅速一歪身子,巧妙地躲过他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说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吗?我不去,我走不开。”
吴辉顿时感到一阵尴尬,不仅没得到韦青的欣然回应,还被直接拒绝,且对方明显带着情绪。此时,会议室里还有另外三个临时来办公的人,都偷偷瞄着他,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窃笑。吴辉只能强装镇定,讪讪地离开了。
康书记和于主任,以及精神文明建设办的另外两人,都在走廊处等候。于主任手里提着一个购物袋,里面显然装着酒。
吴辉走到跟前,有些悻悻地说:“我叫韦青一块去吃饭,韦青还不赏脸。”
康书记宽慰道:“不去就算了,人家毕竟是个女同志。”
吴辉却突然固执起来,满脸不服气地说:“我这牛脾气也上来了,我今天还非要她去陪我们喝酒不可!”
康书记赶忙劝说:“这样不好,人家一个女同志,闹不好容易出问题。再说了,韦青在省城可是有背景的。”
吴辉不屑地冷哼一声,提高音量说道:“什么狗屁背景,不就一家私营企业,说白了就是个体户。在东川有两个大酒店,一个购物广场,还有两个地产项目。敢得罪我,我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干不成了。”
吴辉这番话故意说得很大声,其实多少有些夸张。即便他父亲是副市长,也不可能一句话就让人家企业干不下去,东川市可不是他们吴家的天下,人家省韦氏集团在省城难道就没有人脉关系?
这显然只是他逞一时口舌之快,发狠的话语罢了。不过,真要给这些企业找点麻烦,他倒也确实能做到,毕竟俗话说 “大神好敬,小鬼难缠”。
韦青在会议室里,清晰地听到了吴辉这番充满威胁的话语,一时之间,她有些拿不准该如何应对此事。倘若康书记真的出面要求她去陪酒,她恐怕就不得不去。可一旦去了,以吴辉的德行,必定会对她进行骚扰。
韦青自然不会轻易顺从,若吴辉做得太过分,她定会奋起反击。但这反击需要讲究方式方法,注重策略。倘若没有李秋水这层关系作为防护,她或许只能以命相搏了。
现实中,不知有多少女孩遭遇过类似的困境,她们有的选择屈服,以求暂时的安稳;有的则用生命去拼搏,试图闯出一片天地,可也有不少人因此直接陨落,而这些,从来都没有人去仔细统计过。也因为过于隐蔽,没有多少人知道。
此刻,韦青想到了李秋水,她立刻拨通了李秋水的电话,捂着嘴,低声说道:“今天县委宣传部精神文明建设办公室主任来,中午出去吃饭,非要我去陪他喝酒。该怎么处理?”
李秋水在电话那头果断地说:“这不要处理,你要么直接拒绝他,要么就去和他拼酒,还怕他不成?”
韦青无奈地解释道:“我拒绝过了,这家伙是市领导的儿子,还威胁我,说我要是不去,他一句话,就能让我们省韦氏集团在东川市的企业干不成了。我要是去拼酒,把他喝出个好歹来,那更是大麻烦。”
李秋水一听,顿时来了火气,说道:“他打错主意了,既然他想整你,我们就以牙还牙,整整他。你要是没法拒绝,就去和他拼酒,喝不死的,正好给我们整他找个借口。”
韦青听后,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说道:“好吧!”
康书记此时也有些为难。以往陪领导吃饭,找小姐陪酒是常有的事。可今天面对的是一个村官,而且是韦青这样特殊的存在。若是一个普通女子,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和领导们碰碰杯,喝个交杯酒,甚至抱抱肩、搂搂腰,大家嘻嘻哈哈,乐一乐也就过去了。
即便她闹起来,也能凭借各种手段控制局面,毕竟在官场上混,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前途命运考虑,晓以利害关系后,大多也就只能吃个哑巴亏。但韦青不一样,她不仅有背景,身上还自带一种不可侵犯的气质。
且不说她愿不愿意碰杯,喝交杯酒、抱肩搂腰这些举动,对她而言更是想都别想。一旦闹起来,那可就麻烦大了。康书记直觉上觉得自己根本控制不了韦青,什么前途命运、利害关系,在韦青那里怕是根本不起作用。
按理说,康书记的级别比吴辉高一级,本无需为吴辉如此为难。可吴辉此次考核他们的精神文明建设工作,关键是他背后的背景。就连县委书记王之孝在处理涉及吴辉的事情时,都得考虑他的背景,否则吴辉也当不了文明建设办主任。
康书记思来想去,还是试探着劝说:“这样吧,我让饭店找个吴主任满意的小姐陪酒如何?”
吴辉一听,满脸不屑,转身便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这哪能行,找小姐可是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的。算了,不去吃饭了,我们回城里吃吧。”
康书记见状,赶忙上前阻拦,说道:“吴主任还是等一下,我去劝劝韦助理,至于韦助理愿不愿意,我也没十足的把握。”
吴辉听了,这才停下脚步。
康书记无奈,只好再次来到会议室,走到韦青身边,满脸堆笑,轻声说道:“韦助理,我们一起去和吴主任吃个饭吧。”
韦青心中不由一凉,她虽与康书记接触不多,不太了解他,但内心深处还是期望他能坚守原则,正直做人,不攀附权贵。可眼下,面对一个小小的吴辉,康书记就这般轻易地放下原则,将她推出去,这无疑就是个官场混子,还谈什么担当。
韦青看了一眼康书记,冷冷地说:“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陪你们喝酒的,你连这都搞不清楚?”
康书记见韦青态度坚决,赶忙低身附耳,小声说道:“吴辉是吴副市长的大公子,没办法,就给个面子吧。”
韦青听后,心中一阵厌恶,但也知道此时再坚持恐怕也无济于事,只好收起自己的电脑,装进双肩包,起身向外走去。在走廊上,她走过吴辉身旁时,理都没理,径直下楼,来到院子,上了自己的车。
吴辉望着韦青的背影,在心里暗自得意地笑了,心想:什么女神,还不是装高冷,有能耐别去啊?他自以为胜券在握,却不知自己即将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根本不了解韦青为何会来到这里,也不想去理解,只是习惯性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揣测韦青的处境,自以为是地企图享受韦青的美貌。他深知自己无法将韦青据为己有,但能在酒桌上享受一番,他还是满怀期待且自信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