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书声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些人能这么轻易地被驱使利用吗?就凭他贺书声自己,去叫一个警察帮忙办这种事,人家会搭理他,会给他办吗?就算开出一百万的高价,人家就真的会为了钱去干这种违法的勾当吗?他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更没有那份盲目的自信。
由此可见,鱼翅御宫背后的背景该有多么深厚,它绝对不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一个普通大酒店那么简单。他父亲身为省委副书记兼省城市委书记,都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随意驱使警察为自己办事。想到这儿,贺书声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凉,浑身不寒而栗。
如今事情已经发展到这般田地,就算人家不故意针对他,就任由警察去调查,人家凭借深厚的背景能够把控局面,随意逃脱罪责,可他贺书声呢,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能逃脱得了罪责吗?
直到此刻,贺书声才深深地体会到了自己的局限性。他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能惹的人千万千万不能去惹,不能干的事打死也不能去干。只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了,鱼翅御宫这件事恐怕很难轻易善终。
可他现在只觉得自己黔驴技穷,完全没了主意,既不敢再去询问相关情况,一方面内心惶恐不安,整日提心吊胆;另一方面却又心存侥幸,暗自希望这只是鱼翅御宫自己的事情,他们应该会自行解决,不会再牵扯到自己。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期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正当贺书声暗自庆幸这件事终于跟自己没关系了的时候,这天,一名身着警服的人毫无预兆地直接敲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贺书声一看到来人是警察,原本侥幸放下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那份潜藏在心底的惶恐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再次袭来,心脏不受控制地 “咚咚!” 狂跳,仿佛要冲破胸膛。但他还是强作镇定,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警察一进门,便规规矩矩地给贺书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地说道:“贺处长好,我是来给贺处长汇报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的。” 说着,警察双手将抱着的一个卷宗袋放在贺书声的办公桌上,目光紧紧盯着贺书声,随后又特意将卷宗袋往贺书声面前推了推,紧接着再次敬了一个礼,转身便离开了。
贺书声满心疑惑,这人到底是谁?来自哪个单位?又为什么要专门给自己汇报工作?这些问题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可那个人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贺书声很想大声喊住他,把事情问个明白,可他内心的极度心虚让他根本不敢开口,甚至在心底还隐隐希望那个人能走得快一点,离得远一点,仿佛只要这样,这件事就真的能与他无关了。
贺书声看着警察离去的背影,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满心疑惑地缓缓打开卷宗袋,只见里面装着二十几份审讯笔录,十几张照片,还有一个优盘。审讯笔录和照片都是关于省图书馆三名警察意外身亡的调查记录。
从笔录中得知,这三名警察是南湖区刑警大队的侦查员,值班记录上记载着他们外出执行任务。可奇怪的是,大队长、副大队长、教导员、中队长却都说并没有给他们安排外出任务。
当天值班的中队长更是明确表示,自己并没有做过这样的记录,那为什么值班记录中会出现他们三人外出执行任务的记载呢?还有,他们外出执行任务的依据是什么?执行的又是什么任务?这些都还在进一步调查当中。
根据现场勘查的结果,有监控录像显示,这三人存在实施绑架的嫌疑,而绑架的对象正是省韦氏集团的大小姐韦青。至于绑架的动机究竟是什么,目前还不清楚。从现场勘查情况初步判断,此次行动分工明确,由两人负责实施绑架,一人负责接应。
然而,不知是接应的人操作失误,错把油门当成了刹车踩,还是当时接应的人精神突然出现了不可控的状况,最终导致绑架者被撞,当场身亡。而接应的人在撞人后,车辆还处于失控状态,继续行驶了一百多米,最后一头撞向了图书馆室外大楼梯侧边,车辆严重变形,司机也当场死亡。
现场所用的车辆是一辆丰田普拉多,中文名 “霸道”。经过调查,这是一辆无主车,所使用的牌照也是假的。除此之外,现场再未留下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贺书声看完这些资料,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既然车辆没有线索,人员也没有线索,自然也就无法查证他们当时到底在干什么,又是在为谁办事。反正现场的人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也就是说这个案子已经陷入了僵局,几乎无法再深入调查下去了。如此一来,这件事似乎也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贺书声怀着一丝轻松的心情,又将优盘插进电脑。可这一看,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刚才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又一下子被紧紧揪了起来。优盘里竟然是他几次雇用鱼翅御宫的录像。从录像的距离和角度可以明显看出,这是与他会面的人身上携带的纽扣式摄像头录制的。
录像的画面十分清晰,就连他们之间的对话录音都格外清楚。贺书声忍不住在心底大骂了一声:“奶奶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鱼翅御宫做事竟然如此不地道,不仅把这些会面都偷偷录了像,现在还把录像提供给了警方,简直太过分了,真他妈该死。
可现在问题来了,警察都已经掌握了这些证据,却没有对他采取任何措施,贺书声猜测,这肯定是看在了他爸爸的面子上。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些证据目前还没有完全落实清楚,或者警方还想着放长线钓大鱼。
在贺书声的理解中,所谓的大鱼,肯定是冲着他爸爸来的,又或者是盯上了他们家那一屋子钱。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思来想去,整整溜达了大半天,却始终想不出一个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酒店那边他是再也不敢联系了,此刻的他,心里甚至涌起一种想要跑得远远的,找个地方躲起来的念头。以往那种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豪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奈之下,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他爸爸,让他爸爸来处理。
下班后,贺书声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径直回了家。他爸爸却直到十点半才回到家中。他家住在省委近几年新建的一处别墅区,叫省委三宿舍,他家是一栋三层别墅,建筑面积足有五百多个平米。别墅前后都有小院,还设有地下车库。别墅的内外装饰都极其豪华,居住起来宽敞又舒适。家里雇了两个保姆,一个专门负责买菜做饭,另一个则负责打扫卫生。
他爸爸是吃过晚饭才回来的,一进家门便径直上了二层的书房。贺书声抱着卷宗袋,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来到书房门前,轻轻敲响了门。从小,他爸爸对他的要求就极为严格,不管是文化学习、道德教育,还是为人处世方面,都一板一眼地给他传授经验和道理。
小时候,他每次听爸爸训话,都必须靠墙笔直地站立,认真听讲。听完后,还要重复一遍重点内容,明确表示自己听明白了。直到他上了高中,爸爸才不再采用这种教育方式,改为一周过问一次他的学习情况。也正因如此,贺书声对爸爸始终怀着深深的敬畏之情,回到家后,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不敢有丝毫差错。
“进来。” 听到爸爸低沉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贺书声这才推开门,走进书房。他爸爸此时正专注地看着一份文件,手中握着笔,时不时地在文件上勾勾画画,连头都没抬一下。贺书声轻手轻脚地走近书桌,在一侧静静地站着。
他的长相和气质完全继承了他爸爸的衣钵,两人模样十分相像。只是他爸爸如今已五十多岁,脸上比他多了许多岁月留下的沧桑痕迹。而且他爸爸平日里总是喜欢穿着中式服装,除了参加一些重要活动,很少穿西服。
而贺书声则一年四季几乎都穿着西服,哪怕是冬天,里面穿好保暖内衣后,外面也必定是一套笔挺的西服,只有外出活动时才会套上一件羽绒服。
贺友奇终于看完了文件,抬起头来,目光落在贺书声身上,问道:“什么事?”
贺书声赶忙将卷宗袋放到贺友奇面前。贺友奇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什么也没说,伸手打开卷宗袋,将里面的笔录、照片、优盘一一掏了出来,然后一件一件地认真查看,甚至把优盘里的内容也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他陷入了长时间的沉吟。儿子竟然涉足黑社会,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让他不禁反思自己对儿子的教育是否存在问题。他实在难以理解,儿子成长的环境如此优越,为何会出现这样完全相反的结果。这就好比再肥沃的庄稼地里,也难免会长出几株狗尾巴草,环境再好,也无法保证所有人都能走上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