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开的瞬间,苏婉儿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茶盏跌落的脆响里,她盯着虚空中血色\"燕\"字,喉间泛起铁锈味——原线里安禄山正月称帝,此刻不过天宝十二年二月,他竟要提前整整一月。
\"咚。\"
铜铃在书案下发出闷响时,她的指甲已掐进掌心。
窗外更夫的梆子声刚掠过\"三更\",廊下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杜鸿渐掀帘而入时,外袍还沾着夜露,发顶几缕湿发黏在额角,显然是从演武场狂奔而来。
\"主子。\"他单膝点地,腰间玉佩撞出细碎轻响,\"可是安禄山有变?\"
苏婉儿将茶盏碎片搁在案头,指节抵着冰凉的青瓷碴。\"系统说他七日后称帝。\"她扯过案上河北舆图,墨笔重重圈住范阳城,\"张通儒前锋虽折,但范阳城里还有崔乾佑的三万边军,史思明的八千骑军。
他要称帝,必是算准了河北诸郡还能撑这七日。\"
杜鸿渐的目光扫过舆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笔标记——那是苏氏暗桩探来的叛军布防。\"属下这就去调雁门关外的私兵。\"他的手按在腰间刀柄,刀鞘上的云纹被攥得发皱。
\"不急。\"苏婉儿抽出一封用火漆封好的密信,封泥上压着半枚残缺的虎符印,\"先送这个进范阳。\"她将信推到杜鸿渐面前,\"信里说张通儒并未战死,而是带着残部投了朔方军,约好里应外合夺范阳。
你挑个嘴皮子利索的,扮成逃兵混进流民队。\"
杜鸿渐的手指抚过信上伪造的张通儒字迹,突然抬头:\"需要属下亲自去?\"
\"你是兵部员外郎。\"苏婉儿指尖划过舆图上\"范阳粮仓\"的标记,\"若被叛军拿住,你这身份能多撑半柱香。\"她笑了笑,眼尾却没有温度,\"半柱香,够那封信传到崔乾佑案头了。\"
杜鸿渐喉头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
他将密信贴身藏进中衣,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舆图边角掀起。\"子时三刻有批运往渔阳的粮车。\"他指节叩了叩案角,\"属下混在车夫里,明早能到范阳外城。\"
\"好。\"苏婉儿望着他转身的背影,忽然补了一句,\"若遇到史思明的巡骑——\"
\"属下会说自己是张将军麾下的亲卫。\"杜鸿渐在门边停步,月光透过窗纸漏进来,照得他眼底亮得惊人,\"史思明当年和张通儒在平卢军共过事,他信不信,只消看他的刀往哪边偏。\"
门帘落下时,更鼓声已敲过四更。
苏婉儿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系统的地理沙盘在虚空中流转,范阳城的红色标记里,几簇暗灰色正缓缓蔓延——那是密信引发的动摇。
她伸手触碰沙盘,指尖穿过虚空中的\"燕\"字,血色在指缝间碎成星子。
三日后辰时,王敬之的急报随着一阵马蹄声撞进苏府后宅。
他掀帘时带起的风卷着尘沙,腰间银鱼袋撞在门框上,\"当\"的一声。
\"夫人,范阳军营炸了。\"他扯下缀满泥点的外袍,露出里层染血的中衣,\"崔乾佑昨夜提刀闯了张通儒旧部的营帐,砍了三个说'张将军要反'的裨将。
可越杀人,营里传得越凶——今早有个队正带着二十个兵,跪在城门口喊着要向朝廷献降。\"
苏婉儿正在调配治外伤的药粉,闻言手顿了顿。
药杵砸在石臼里,将朱砂碾得更红。\"很好。\"她舀起一勺药粉装进瓷瓶,\"再让人放个风声:安禄山要在春分当日称帝,范阳百姓要交三倍的粮税当贺礼。\"
王敬之挑眉:\"百姓?\"
\"士兵要军饷,百姓要活路。\"苏婉儿将瓷瓶塞进他手里,\"崔乾佑管得住刀,管不住嘴。
等那些老兵油子听说自家老娘要卖米下锅,你说他们是护着安禄山的龙椅,还是跑回家搬粮?\"
王敬之突然笑了。
他将瓷瓶收进怀中,银鱼袋在晨光里晃出一道银光:\"夫人这把火,烧的是叛军的筋骨。\"他转身要走,又顿住脚,\"对了,瀛洲那边的粥棚开了七日,百姓见天儿在官署前喊'谢朝廷'。
昨日有个老秀才牵头,要给圣人写万民伞。\"
\"记着让官差把万民伞的样式画下来。\"苏婉儿望着他的背影,嘴角终于勾了勾,\"送到长安,给杨相府的门房。\"
深夜的书房里,烛芯爆了个灯花。
苏婉儿伏在案头写密令,墨迹未干的信纸上,\"趁乱\"二字被烛火映得发亮。
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她突然听见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侍女小桃的声音:\"夫人,范阳方向传来急报。\"
\"进来。\"苏婉儿将密令塞进铜匣,上了锁。
小桃捧着个裹着油皮纸的竹筒进来,指尖发颤。\"是影卫的飞鸽传书。\"她揭开竹筒塞子,抽出卷成细条的纸,\"上面说...说有一队骑兵正往范阳宫去,穿的不是官服,也不是叛军的玄甲。\"
苏婉儿的呼吸顿了顿。
她接过纸条,借着烛光看清上面的字迹——\"骑色玄,面覆黑巾,约百人,直逼宫城\"。
\"知道了。\"她将纸条投进烛火,看着火星子舔舐着墨迹,\"去库房取两坛女儿红,赏给传信的影卫。\"
小桃退下后,苏婉儿走到窗边。
夜风吹得窗纸簌簌响,她望着天际忽明忽暗的星子,轻声道:\"该来的,终究要来了。\"
案头的系统沙盘突然泛起微光,范阳城的红色标记里,那簇暗灰已蔓延成一片阴云。
她伸手触碰虚空,仿佛能触到百里外的马蹄声——那队神秘骑兵的影子,正透过沙盘的缝隙,缓缓渗入历史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