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何止是书和琴?
连她这个人,原身那个畜生,都差点为了几两赌债,将她卖给王大疤瘌!
一股强烈的愧疚和庆幸交织着涌上陈锋心头。庆幸自己取代了那个人渣,也愧疚于林月颜曾经遭受的苦难。
“咳!”他清了清嗓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月颜,你……你这丫头,如今也学坏了,竟学会揭为夫的老底了。”
他凑过去,握住林月颜的手,语气无比郑重地保证道:“月颜,你放心。等到了金陵,安顿下来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为你寻访天下名匠,为你打造一张最好的琴!不,买!买遍天下名琴,让你挑!让你天天弹,日日弹,只弹给为夫一个人听!”
林月颜看着夫君那副窘迫又急于弥补的样子,心中暖意融融,又有些好笑,心中的那点调侃早已化作了无尽的甜蜜。
她反手握住陈锋的手,柔声道:“夫君莫要自责,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奴家当然知道,现在的夫君,早已和从前判若两人了……”她抬起头,目光幽幽地看着陈锋的侧脸,那眼神里有深深的依恋,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真的……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陈锋被她看得心头一跳,那探究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他最深处的秘密。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只觉得后背有点发毛。
就在陈锋准备打个哈哈糊弄过去的时候,林月颜却突然展颜一笑,那笑容如同雨后初晴,明媚动人。
她娇嗔地白了陈锋一眼:“还说天天弹,日日弹呢!夫君你前几日不是才说,要好好心疼奴家,不让奴家劳累的吗?这弹琴啊,可是个力气活呢!”
她顿了顿,又将头轻轻靠在陈锋的肩上,声音软糯,带着一丝甜蜜的羞涩:“不过……既然是夫君想听,那奴家……自然是愿意的。只要夫君喜欢,奴家便弹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陈锋暗暗松了口气,搂住她的纤腰,在她耳边低语:“好月颜,你这小妖精,是越来越会勾引为夫了。”
林月颜俏脸绯红,轻轻推了他一下,却被他搂得更紧。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马车外,传来了叶承那洪亮的声音。
“大哥!嫂子!你们在里面聊啥呢?这么热闹?”
陈锋:“……”
这个不解风情的憨货!
陈锋清了清嗓子,对着车外道:“没什么,在和你嫂子商量,到了金陵,给你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啥?”叶承的声音瞬间提高八度,大惊失色道,“大哥!你可别乱来!我……我还小呢!”
车厢外,传来李山等人压抑不住的低笑声。
陈锋和林月颜相视一笑,刚才那点旖旎的气氛,被叶承这憨货一搅和,倒是荡然无存了。
陈锋叹了口气,再次转移话题:“说起来,也不知道村里的乡亲们,在新村址安顿得怎么样了。还有顾修远他们,算算日子,也该正式入营操练了吧。”
提到清河村,林月颜的脸上也露出了思念之色。
“夫君放心吧。”她靠在陈锋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温声道,“从军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想必早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况且,有叔叔照应着,他们定然不会受了委屈。不过,他们若是想偷懒耍滑怕是难得很。”
“哈哈!”陈锋眼前仿佛浮现出顾修远那帮清河村汉子在军营里的操练下呲牙咧嘴又咬牙坚持的模样,也不由得笑出声:“他们可不是会退缩的孬种!咱们清河村的男人,个个都是响当当的真爷们!”
“是是是!”林月颜听到“真爷们”三个字,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微微一红,掩嘴笑道,“我们清河村的男子,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只可惜,走得太匆忙,没能跟乡亲们好好道个别。”陈锋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不过,若真当面告别,看着他们,看着小雨那丫头哭鼻子,看着老村长他们……怕是更舍不得走了。”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林月颜轻声念道,“夫君,离别本就是人生常态。若是真的一一告别,那份不舍,怕是会让夫君更难迈开脚步。不告而别,也是为了让他们少一分牵挂,多一分对未来的期盼。现在这样,或许……也好。”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啊,你这不告而别,可是伤了两个小丫头的心呢。
“哦?”陈锋低头看她。
“前些日,侯府的亲卫从新村那边回来报信,说一切安好。还特意提了一句,关家的小雨妹妹,天天都跑到村口张望,嘴里念叨着‘锋哥怎么还不回来’。还有修远的妹妹小柔,更是眼眶红了好几天,饭都吃不下,人也瘦了一圈呢!”
陈锋心头一紧,眼前仿佛浮现出关小雨气鼓鼓又委屈的小脸,还有顾柔那双总是怯生生、此刻却盈满泪水的大眼睛。一股酸涩的暖流涌上心头,感动于她们的惦念,也心疼她们的难过。“唉……”他低低叹了口气,“是我考虑不周……等到了地方安顿下来,得想办法给她们捎些东西,报个平安才好。”
虽然知道有侯府照应,她们不会受苦,但这份牵挂,终究是放不下。
林月颜看着夫君复杂的神色,也轻轻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几不可闻地低语了一句:“可惜……小柔那丫头,年纪还是太小了些,不然……”
“嗯?月颜,你说什么?”陈锋没听清。
“没什么呀。”林月颜立刻笑靥如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奴家是说,夫君你如今可是咱们清河村的大英雄,小丫头们崇拜你,也是应该的。”
她眼珠一转,又状似无意地开口,试探道:“说起来,夫君,你觉得……青鸾姐姐那样的女子,如何?”
“青鸾?”陈锋不疑有他,立刻竖起大拇指,由衷赞叹,“好啊!太好了!巾帼不让须眉!武艺高强,性子爽利,有勇有谋!一手枪法,使得出神入化,寻常三五个壮汉,近不了她的身!”
“在侯府这几日,她的枪法造诣和对兵法的理解,都让我受益匪浅!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虽是将门虎女,却无半点骄纵之气,处事公正,待人和善。说实话,我见过的女子里,能像她这般……嗯,这般英姿飒爽又明事理的,凤毛麟角!”
林月颜安静地听着,看着夫君那副纯粹欣赏的神情,心中却是轻轻叹了口气。她试探着问道:“那……夫君觉得,青鸾姐姐可美?”
陈锋又是一愣,随即失笑:“美?青鸾小姐之美,在于那份英姿勃发的气度,在于那份不让须眉的豪情!岂是寻常脂粉堆砌的‘美’字可以形容?若论容貌,她自是清丽,但她的光芒,早已超越了皮相之美。”
林月颜听着丈夫对叶青鸾毫不掩饰的欣赏,心中无奈。她抬起头,看着陈锋线条分明的下颌,轻声问道:“夫君……很喜欢青鸾姐姐这样的?”
“喜欢啊!”陈锋依旧没回过味,以为妻子只是在闲聊,“谁不喜欢?有能力,有担当,又不扭捏作态。若非她是侯府千金,我都想请她来当个护卫统领了!”
林月颜看着他坦荡的眼神和纯粹欣赏的语气,有一丝无奈和好笑。
唉,看来夫君这块木头,是真没开窍啊。
叶青鸾临别赠匕时那复杂的眼神,林月颜看得分明。那位骄傲的大小姐,分明已是情根深种。
自己这位夫君,在别处心思剔透,偏偏在这男女之情上,迟钝得……像个榆木疙瘩!叶青鸾那般炽热的心意,他竟全然当作兄妹之情了。
前路漫漫,任重而道远啊。要把青鸾姐姐拉进来,当自己的“好姐妹”,怕是……比夫君去京城斗倒柳越,还要难上几分呢。
……
夕阳渐渐西沉,将天边染成一片绚烂的金红。官道在前方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大哥!嫂子!”叶承那大嗓门从车外传来,“前方三里,就是下一个驿站了!咱们今晚,就在那儿歇脚吧?马也得好好喂喂料了!”
陈锋掀开侧窗的帘子,探头望了望天色,应道:“好!辛苦三弟了!”
“嗨!这有啥辛苦的?跟我爹平日里对我的操练比起来,这赶车简直就跟逛花园似的!”叶承浑不在意地挥了挥鞭子,精力十足地说道,“你是不知道,以前被我爹操练的时候,那才叫一个死去活来!顶着大太阳扛着石头跑几十里地,那滋味……”
“就是可惜,”他话锋一转,有些百无聊赖地抱怨道:“这一路太平淡了!连个毛贼的影子都没见着!忒没劲了!我这刀都快生锈了!”
陈锋闻言,额角忍不住跳了跳,满脑门子黑线。
别人出门在外,都盼着太太平平,别遇上麻烦。自己这个便宜三弟倒好,还念叨着盼着能蹦出几个不长眼的匪寇来,好让他活动活动筋骨!这精力旺盛得……简直是个行走的麻烦吸引器!
“没遇上匪寇是好事!说明冀州在叔叔镇守,路不拾遗!你倒好,还盼着出事?赶紧赶你的车!”
叶承被训了,也不恼,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大哥说得对!是我欠考虑了!驾!”他扬鞭虚抽了一下空气,四匹骏马步伐加快了几分。
陈锋放下帘子,无奈地对林月颜摇头:“这小子……”
林月颜掩唇轻笑,低声道:“承弟这性子……倒真是随了叔叔呢。”
“叶林叔?”陈锋沉思了一会,想起叶林叔曾经的风流韵事,忍不住摇头,“哎,只希望他在京城能安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