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
弓弦剧烈震颤,发出一声令人心胆俱寒的爆鸣!
那支灌注了张进全身力气与战场煞气的重箭,带着刺穿耳膜的尖啸,撕裂冰冷的空气,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死亡流光,如同闪电般射向夷男的后心要害!
夷男听到背后那催命般的尖啸,惊骇欲绝!
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一丝潜力,完全不顾形象,拼命将肥胖的身躯死死伏低在马背上,恨不得将自己揉进马鞍里!
“噗嗤!”
一声沉闷而令人心悸的利器入肉声!
箭矢没有射中后心,却狠狠扎进了他坐骑栗色骏马那浑圆饱满的右后臀!
箭头深深没入,直至箭羽!
蕴含的巨大动能甚至让箭头在肌肉骨骼中发生了翻滚撕裂!
“唏律律律......!!!”
栗色骏马发出一声凄厉痛苦到极点的惨烈长嘶!
这突如其来的,深入骨髓的剧痛,让它瞬间彻底发狂!
它不再听从主人的驾驭,猛地人立而起!
猝不及防的夷男,感觉自己像是坐在一艘被滔天巨浪掀翻的小船上,所有的缰绳和马鞍都失去了意义!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惊叫,如同一个沉重的破麻袋,被这狂暴的力量狠狠地从马背上甩飞出去!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
夷男那肥硕沉重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在空中划过一个短暂的弧线。
然后重重地,结结实实地砸在冰冷坚硬的沙地上!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保护动作。
就像一块巨石般翻滚了好几圈,才在一处沙窝里停下。
头上那顶象征王权的镶金嵌宝狼头皮帽早已不知飞到了何处。
花白的头发被沙土和汗水黏连在一起,散乱地糊在脸上。
身上那件华贵的狼皮大氅沾满了污浊的沙土。
堂堂薛延陀真珠可汗,此时可谓是狼狈不堪到了极点。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金星乱冒。
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剧烈的疼痛从全身各处传来,尤其是腰背,让他一时连气都喘不上来,只能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张着嘴。
薛万彻冷笑一声,一夹马腹。
战马便如同旋风般冲到夷男跟前。
沉重的马槊被他单手擎起。
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槊锋,带着死亡的绝对压迫感,稳稳地悬停在夷男咽喉上方一寸之处!
那锋锐的寒意,甚至让夷男咽喉处的皮肤都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捆了!”
薛万彻的声音如同两块寒铁在碰撞,且不容置疑。
几名如狼似虎,浑身浴血的唐军重甲步兵早已扑上。
根本不给夷男任何挣扎或自尽的机会。
用浸过油坚韧无比的牛筋绳索,将摔得七荤八素,此时连呻吟都发不出的夷男,如同捆待宰的牲畜般,手脚反剪!
当场便直接捆了个结结实实!
连嘴都用破布狠狠塞住,防止他咬舌。
沙丘高地之巅,那面象征着薛延陀王权。镶着巨大金狼头的王旗,在无数唐军士兵山呼海啸般大唐万胜的欢呼声中,被一名高大的唐军校尉,用横刀粗暴地砍断了旗杆!
“咔嚓!”
旗杆断裂的声音清脆刺耳。
那面曾经在草原上令无数部落臣服颤抖的狼头王旗,如同失去了所有荣耀的破布,在夜风中无力地飘荡了几下。
然后颓然跌落尘埃!
瞬间被无数双沾满血污,泥土和胜利喜悦的唐军军靴践踏而过!
“万胜!”
“大唐万胜.......!!!”
“李帅威武.......!!!”
“薛将军威武......!”
震耳欲聋直冲云霄的欢呼声,如同胜利的狂潮,彻底淹没了诺真水上游的战场!
熊熊燃烧的火把映照着唐军将士们狂喜,激动,因厮杀而扭曲却又充满骄傲的脸庞。
映照着遍地狼藉的薛延陀人尸体和跪地投降,面如土色的俘虏,更映照着被捆成粽子,丢在沙地上如同待宰猪羊,面如死灰,眼中再无半分神采,只剩下无尽恐惧和绝望的薛延陀真珠可汗.......夷男!
李积在众多亲卫将领的簇拥下,策马缓缓登上沙丘高地。
他肩头那处被箭矢擦破的伤口在激烈的颠簸和情绪激荡下隐隐作痛。
但看着那面倒下的王旗。
看着被生擒,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的夷男。
看着漫山遍野欢呼胜利的唐军儿郎。
这位戎马一生,以沉稳坚毅着称的老帅,苍老的脸上终于抑制不住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属于胜利者的,酣畅淋漓的笑容!
他深吸一口带着浓烈血腥味和硝烟气息的冰冷空气。
抬头望向东南方,那是长安的方向。
目光深邃而明亮,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的阻隔。
“殿下…..陛下!”
“老臣......幸不辱命!”英国公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无言的重量和骄傲。
.........
长安城的天,终于艰难地撕开了墨黑的厚重底色。
酝酿了整整半夜的雨,再也无法被云层束缚,终于落了下来。
起初只是细密的雨丝。
温柔地敲打在宫殿的琉璃瓦,坊市的青石板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情人间的低语。
但这温柔并未持续太久。
随着雷鸣电闪,雨势很快转急。
豆大的雨点变得密集而沉重。
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
秋雨如注,在青石板上溅起迷蒙的水雾。
将整座刚刚苏醒的雄伟城市笼罩在一片湿冷,灰暗,却又带着奇异宁静的幕布之中。
今日的天上人间顶层,阁楼内只点了一盏孤灯。
昏黄的光线在偌大的空间中显得微弱而倔强。
勉强驱散一隅的黑暗。
却更衬得周遭影影绰绰。
赵牧依旧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
身上随意搭着那条雪白无瑕的狐裘。
窗扇被他推开半扇。
带着深秋凉意和水汽的冷风卷着斜飞的雨丝扑入室内。
吹动他额前几缕未被束起的碎发。
带来丝丝凉意。
他手里捻着一枚温润细腻的白玉棋子。
指腹感受着那微凉的触感。
目光却投向窗外被越来越密的雨幕模糊的长安街景.......鳞次栉比的屋脊,高耸的坊墙,空寂无人的街道在雨水中变得朦胧而遥远。
他的眼神有些放空,仿佛神游物外。
又仿佛在静静聆听着天地间唯一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