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地图极其详尽,标注着凉州以西直至西域的关隘、水源、驻军换防时辰!
地图一角,赫然盖着那个让所有大唐官员都瞬间瞳孔地震的印记,狰狞的薛延陀狼头大印!
朱红的印泥,在羊皮地图上,如同一个张开的血盆大口,无声地嘲笑着大唐的边防!
“通……通敌……资敌……”老主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指哆嗦得几乎拿不住那些轻飘飘的信纸,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崔家……博陵崔氏……竟……竟敢如此!”
“人证物证……铁证如山!”
那年轻的百骑司校尉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震惊和狂怒的火焰,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嘶哑:“全部封存!连箱子带人!”
“即刻押送进宫面呈陛下,要快!”
崔敦礼是在府邸被彻底控制、如狼似虎的军士闯入书房时,才得到确切消息的。
当他知道密室被破、那些要命的东西被搜出时,这位老谋深算的礼部尚书,没有咆哮,没有辩解,只是呆呆地坐在太师椅上,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手中把玩了几十年、温润如玉的一对铁胆,“啪嗒”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滚出去老远。
他浑浊的老眼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嘴角慢慢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绝望到极致的惨笑。
天上人间搜出的东西……竟然成了指向崔家的致命一击?
这哪里是搜查?
这分明是赵牧和皇帝联手做的一个局!
一个等着他崔家往里跳的绝杀之局!
“完了……全完了……”冰冷沉重的镣铐扣上手腕时,那刺骨的寒意,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完了。
博陵崔氏,数百年的清誉,千年的门楣……就在他手里,彻底完了。
那“推平祖祠”的旨意,如同已经悬在头顶的铡刀。
崔府被查抄、崔敦礼被打入天牢的消息,如同九天惊雷,在原本就因朱雀大街事件而风声鹤唳的长安官场轰然炸响!
其引发的震动,远超王家倒台!
博陵崔氏,五姓七望之首,真正的千年门阀!
其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影响力根深蒂固。
崔敦礼身为礼部尚书,更是清流领袖之一!
这样的人物,竟然坐实了通敌卖国、资敌以刃的泼天大罪?
而且是在构陷太子的闹剧中,被从天上人间搜出的证据反戈一击、彻底钉死?
整个朝堂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死寂之中。
依附崔家的官员如丧考妣,面无人色;与崔家不睦的,此刻也感到了兔死狐悲的寒意;更多人是难以置信的茫然和深深的敬畏。
这大唐的天,真的要彻底变了吗?
陛下和那位隐于幕后的赵先生,手段何其酷烈!
太极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高高的御座之上,冕旒低垂,玉珠纹丝不动,遮住了皇帝所有的表情,只有那紧握御座扶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的双手,泄露着御座主人内心翻腾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狂怒。
御案之上,那卷摊开的、盖着薛延陀狼头大印的羊皮地图,如同最恶毒的嘲讽,刺痛着帝王的眼睛和尊严。
旁边,是天上人间和崔府密室搜出的、相互印证的密信账簿。
阶下,崔敦礼身穿肮脏的囚服,戴着沉重的枷锁,跪伏在地,花白的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身体因恐惧和寒冷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知道,任何辩解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他只能像条濒死的狗,徒劳地发出呜咽:“陛…陛下…老臣…老臣…糊涂啊…被…被薛延陀人蛊惑…老臣罪该万死…求陛下…念在崔氏…念在…”
李世民猛地一挥手,动作带着一股狂暴的戾气,仿佛要将眼前这肮脏的一切连同那滔天的怒火一同扫飞!
“闭嘴!”皇帝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彻骨的杀意和极致的失望,怒吼着质问道:“博陵崔氏?千年门楣.....清流领袖?”
“好一个崔敦礼!好一个礼部尚书!”
“崔爱卿......朕待尔等不薄吧!?”
“尔你.....便是这般回报朕?!”
“勾结外虏,私通薛延陀!”
“甚至资敌以铁器军械,出卖我大唐边防舆图!?”
“尔等心中,可还有半分家国?!”
“可还有半分人臣之礼?!”皇帝的咆哮如同受伤的巨龙在殿中回荡,震得匆匆赶来的群臣耳膜也嗡嗡作响。
可此时,根本无人敢抬头直视那御座上的怒火。
“人证物证俱在!”
“铁证如山!”李世民抓起御案上的一封密信抄本,狠狠摔在崔敦礼面前,怒喝道:“连你勾结吐谷浑商人,意图转移罪证的勾当,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崔敦礼!你还有何话说?!”
“罪证确凿!通敌叛国!罪无可赦!”
“着三司会审其罪,凡涉案崔氏族人,无论亲疏远近,无论身在何职,一律锁拿下狱,其家产,悉数抄没充公!”
“其祖祠......也给朕推平了!”李世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朕要让天下人看看,你们所谓的五姓七望,这所谓的千年门楣,皮囊底下,究竟是何等肮脏龌龊!”
“又是何等狼心狗肺!”
“陛下圣明!”
“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李承乾为首的东宫一系官员率先激动地跪下山呼,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亢奋和对皇帝雷霆手段的敬畏。
“万岁!万岁!万万岁!”更多的朝臣跟着跪倒,声浪震天,在空旷的大殿里久久回荡。
其中混杂着恐惧、敬畏与兔死狐悲的寒意。
皇帝明显不会放过崔家,甚至对五姓七望也直言不讳。
这让五姓七望都明白,今日谁敢替崔家说话。
那皇帝的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谁了!
崔敦礼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丝骨头的烂泥,彻底瘫软在金砖地上,浑浊的老泪混合着绝望的鼻涕糊了一脸,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知道,崔家,彻底完了。
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甚至比王家......倒的还要快!
毕竟王家到现在,还只是圈禁待查呢。
可自家竟然要全族下狱,甚至连祖祠都要被捣毁!
那“推平祖祠”的旨意,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彻底斩断了崔氏所有的根基和荣耀。
就在这山呼万岁、尘埃似乎将定的时刻,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