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悦消失了三天。
不是什么“离开南大”,也不是“精神崩溃”,她只是——没出现在任何一个她该出现的地方。
动漫节主持预备会取消通知挂在宣传群顶端,理由写得很官方:“主持人临时调班,内部调整。”
但所有人都知道,她请假了。
也没有人质疑她。
那天论坛的崩溃,她没有哭、没有喊、没有任何戏剧化的反应。
可大家都看见了她的脸色,像是有人把她按进光里,然后让她自己逃出去。
唐思雨翻着手机,叹了一口气,说:“她把收藏的黑刻漫画文件夹全隐藏了。我陪她躺了一晚,她背对我偷偷擦眼泪。”
高希希沉声说:“黑刻那个新图,有点过了。”
陈若琳点头:“对米悦来说,这不仅是‘像不像’,是‘为什么你知道我当时的情绪’。”
她们没说出来的,是另一个更敏感的猜测———
如果黑刻不是她认识的人,那他怎么可能,连她从会场逃走的脚步都画得一模一样?
——
同一时间,周墨也“消失”了。
不是完全躲开,而是变得极其安静。
不再出现在布展教室,不再出现在画协群里,甚至连例行的AI建模小组会议也没露面。
马一鸣咬着吸管问:“他是不是病了?这几天房间一半时间没人,另一半时间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说话。”
林杰东低头翻着计划书:“他没病。他只是……不敢画了。”
黄刚靠在椅背上:“她不出现,他就不画。她哭,他连笔都拿不起来。现在这两位,简直像互相解绑又还没删干净链接的数据库。”
众人沉默。
而那天晚上,“黑刻”账号却突然更新了。
——
晚上十一点,黑刻更新了。
不是在固定的星期五更新,而是在一个突如其来的深夜。
标题只有一句话:
《她不是我的光,她是我想变成光的人》
封面图,是聚光灯洒在某个讲台前,少女单薄的背影微微颤抖,眼睛红了,但没掉眼泪。
她转身逃开,身后是涌动的人群,神情模糊不清,只有她的背影极其清晰。
米悦盯着手机屏幕。
她不敢滑下一页。
因为这一幕她太熟悉了。
她知道自己站在哪里、灯光怎么照、哪个角度看她的发丝会反光、她转身时脚下踏的是哪块地砖——那是她那天,在论坛上,最想逃的那一秒。
下一页,黑刻的台词写着:
【她总是站在光外,却比所有人都更懂光。】
【她不是我画里的光,她是我画光的原因。】
米悦的手一松,手机差点掉地上。
她慢慢地,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坐回床边。
阳台门开着,风灌进来,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
——
凌晨一点。
她把黑刻所有的作品从收藏夹里移除、从手机桌面卸下App,只留下一张下载不掉的缓存图。
那一页,是她最不能面对的———
【如果你不是她,你为什么一直在画她的背影。】
——
她打开微信时,手指是凉的。
她点进那个从未发过一句话的对话框。
背景是白的,像夜里那块从未被染色的墙。
她开始打字:
【如果你真的不是他,为什么我不想别人是他?】
她盯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
第一遍像质问,第二遍像低语,第三遍之后,眼泪开始打在屏幕上。
她不是没想过那个人是别人。
她甚至一度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巧合———
台词也许是共鸣,情节也许是臆想,像她这样自我感动的人不该对号入座。
可现在,她看着这句话,看着这一话漫画,再也骗不了自己。
不是她认错了,是他太像了。
像得让她恨不得拉住他的手问一句:“你是不是在看我时,偷偷画我?”
手指在“发送”按钮上停了半分钟。
最后,她退了出来。
没有发送,也没有删除。
她只是轻轻地把手机放在桌面上,盯着屏幕上那行字发了几秒呆。
她低声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等你说。”
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不说出口的喜欢,比拒绝更让人心碎。
——
周墨坐在空教室的最后一排,窗外是风,窗内是光冷冷地打在他脸上。
他不是在工作,他只是在逃避。
他打开后台,屏幕跳出统计图时,心脏像被什么敲了一下。
她的Id——0324,又出现了。
停留十八分钟。
不是走马观花式翻看,是停住,是沉浸,是看完,是心里还挂着。
周墨没有点开页面。
他只看着那个数字,像是在看一段无法逆转的时差。
他不敢想她是在第几页哭的。
也许是画女主转身那一秒。
也许是台词说“她不是我的光”的时候。
也许,是他那句“想变成她的光”刺中了她的某处裂缝。
他缓缓靠在椅背上,嘴唇动了一下,没发出声音。
他不是没话说——他太多话。
他想告诉她:“我画那一幕的时候,手是抖的。”
“我怕你看见,又怕你看不见。”
“我怕你觉得我是你故事的偷窥者,又怕你以为我从没真的看见你。”
可他说不出口。
因为他说了,就什么都圆不回来了。
他闭上眼睛,像是把自己从画家变回一个男孩。
一个不敢表达、怕伤害她的男孩。
“你还在看我。”他终于说出那句话,像是给自己听的。
“我知道你还在。”
“可我……不能回头。”
因为他不知道,当他真正回头时,她会不会还在那一束光下,看着他。
他低下头,把手放在笔记本封面上,轻轻抚过。
“哪怕我不说,她也早就走进我心里了。”
那一刻他明白,他不是不想画,是怕画了——她再也不看。
他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可以那么想靠近,结果却只能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心碎。
——
他轻轻合上笔记本,坐在椅子里,仰头望着教室天花板上的荧光点。
没有星星,但他仿佛看见她那天走出会场时的背影。
他想说一句:“我其实……不想你哭。”
可说出口的,只剩一口无声的叹息。
他想画,却画不动。
他想靠近,却怕靠近是伤害。
他低声对自己说:
“哪怕我不说,你也早就走进我心里了。”
窗外的风吹着半开的窗帘。
这一夜,他们都没再发消息。
但他们每隔几分钟,就悄悄点开了那个对话框,什么也没发——
像在等一句“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