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和薛绍站在三楼阳台,俯瞰着突然骚动的西区街道。
人群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从四面八方涌向海边方向。
有人连鞋都来不及穿,赤脚踩在满是淤泥的路面上;
有母亲单手抱着婴儿,另一只手拽着稍大的孩子;
还有拄着自制拐杖的老人,步履蹒跚却固执地向前移动。
薛绍的眉头拧成一个结,
“这是怎么了?”
“要下雨了。”
沈棠嘴角勾起一个神秘的弧度。
阳光穿透她散落的发丝,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金色光斑。
“下雨?”
薛绍抬头看向晴朗的天空,紫雾还在港口上空盘旋,但丝毫没有降雨的征兆。
沈棠没有解释,一把抓住薛绍的手腕,
“走!”
他们冲下摇摇欲坠的楼梯,融入街道上奔跑的人流。
薛绍价值不菲的牛津鞋立刻陷进泥泞里,污水溅上他的裤腿。
沈棠的米色套装也被拥挤的人群蹭上各种污渍——
某个工人的机油手印、孩童沾着糖浆的指尖、还有不知名的深色液体。
她的发髻早已散开,长发在风中飞舞,不时扫过薛绍的脸颊。
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
在这股奔向海边的洪流中,东区与西区的界限奇异地消失了。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甚至拍了拍薛绍的手臂,用方言催促他「快些跑」。
黑色沙滩上已经聚集了数百人。
他们安静得出奇,所有面孔都朝向同一个方向——
紫色雾气最浓处的天空。
沈棠拉着薛绍挤到前排,她的手掌因兴奋而微微出汗。
薛绍能感觉到她的脉搏跳得飞快,与自己紊乱的心跳形成奇妙的和声。
“到底在等什——”
飞机的轰鸣声打断了薛绍的问话。
一架没有标识的货运飞机刺破紫雾,像头金属巨鲸游过毒气海洋。
它的后舱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方形包裹。
第一个包裹落下时,薛绍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那东西在空中翻滚着,越来越近,越来越快。
就在即将撞击沙滩的瞬间,一朵白色降落伞「嘭」地绽开。
包裹优雅地减速,最终轻轻落在距离他们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粮食雨。”
沈棠在薛绍耳边低语。
更多的包裹从天而降。
白色降落伞在黑色沙滩上接二连三地绽放,宛如死亡之地开出的希望之花。
人群终于爆发出欢呼,但秩序井然得出乎意料——
男人们负责拆解包裹,妇女们排成队列传递物资,孩童则负责将空降落伞收集起来,叠好备用。
薛绍看着一个满脸煤灰的小女孩,她怀抱着比她人还高的奶粉罐,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缝。
旁边有位独臂老人正用牙齿帮忙撕开压缩饼干的包装,分给身边咳嗽不止的妇女。
“厉川和西区贺鸣远的秘密协议。”
沈棠的声音很轻,却每个字都清晰可闻,
“东西区和平共处,互不侵犯。每个月月中,会由他派货机空投粮食物资过来。”
薛绍的瞳孔微微扩大。
他看向那些正在分发物资的人——
他们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碎,显然这套流程已经重复过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