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南国已经三个月,周卫国终于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而南国,所谓的全民皆兵思想,更是将冷漠无情,麻木不仁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看到,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孩,已经被植入了深深的殖民思想。他们凶狠,顽强,为了一口食物,就可以瞬间变脸,将匕首捅入同伴的胸膛。他们善于伪装自己。前一秒还可怜巴巴,下一秒就可能拔枪对你开枪。
因为不了解南国国情,同盟军战士许多人,没有倒在正面战场,却死在了这些童子军手上。最让人无奈的是,南国军人,还史无前例的,制造了童子军幼童人体炸弹。就是将炸药,绑在幼童身上,冲击同盟军阵地。只要你有半分不忍心,就会被这些人体炸弹,攻下阵地。
亚热带的暴雨已经连绵了七天,浑浊的雨水顺着钢盔边缘汇成细流,在周卫国手背上割出冰凉的轨迹。他蹲在战壕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步枪枪管上的锈迹——这是三个月来,这片被称作\"南国\"的土地给他留下的第一份纪念品。远处橡胶林在雷暴中扭曲成墨绿色的鬼魅,昨夜潜伏时踩到的那具孩童尸体的触感,还顽固地粘在军靴底。
记得,刚踏上这片土地时,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甜香。周卫国记得后勤兵老陈笑着说这是菠萝蜜的味道,那时他们还以为南国真是歌谣里唱的\"四季花开\"之地。直到第三周清剿行动中,他们在棕榈树下发现了堆积如山的平民尸体,腐烂的气味与果香混杂在一起,才明白这甜香里裹着怎样的血腥。
\"周大哥,三班那边又减员了。\"通讯员小李的声音带着哭腔,雨水顺着他年轻的脸颊往下淌,分不清是泪还是雨。周卫国猛地站起身,战壕外的泥地里,两个士兵正抬着担架狂奔,帆布上渗出的血珠在雨水中洇开,像极了他家乡春日里盛开的桃花。
担架上的是老兵王树根,昨天还跟新兵吹嘘自己打满了八年抗战。此刻他腹部的伤口狰狞地敞开着,军医正在徒劳地往里面塞止血棉。\"是个丫头...顶多十三岁...\"王树根的喉结艰难地滚动着,血沫从嘴角涌出,\"给了她半块压缩饼干...转身就...就把刀捅进来了...\"
周卫国想起那个女孩。前天在村庄搜查时,她缩在竹楼角落,黑瘦的胳膊像段枯柴,怀里紧紧抱着个破布娃娃。他亲眼看着王树根把自己的口粮分了一半过去,那孩子当时怯生生地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
雨势渐歇时,前沿观察哨传来消息:发现三名携带包裹的儿童。周卫国举着望远镜望去,三个孩子赤着脚在泥地里跋涉,最大的不过十二岁,最小的看起来才刚过学龄,怀里抱着的藤编筐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不像有武器。\"狙击手赵鹏的瞄准镜始终锁定着那个领头的男孩,\"要不要叫他们过来?\"
周卫国的拇指按住扳机护圈,指腹传来金属的凉意。上周二,二连就是因为让两个抱着竹筒的孩子靠近阵地,付出了七人伤亡的代价——那些竹筒里塞满了炸药,引线藏在孩子的袖口。可眼前这几个孩子的筐里,隐约能看见露出的野菜叶。
\"喊话,让他们停在三十米外。\"他最终还是松了口气。
男孩听到扩音器的声音,突然停下脚步。他缓缓转过身,脸上还沾着泥污,却诡异地笑了起来。那笑容完全不输于孩童,像极了周卫国在战俘营见过的那些死硬分子。下一秒,最小的孩子突然举起藤筐,里面露出的不是野菜,而是捆得整整齐齐的黄色炸药。
\"开火!\"周卫国嘶吼着按下扳机。
枪声撕裂雨幕的瞬间,他看见男孩拉燃了导火索。爆炸的气浪将他掀翻在战壕里,耳朵里嗡嗡作响,鼻腔灌满了硝烟味。爬起来时,阵地前沿只剩下三个焦黑的坑洞,赵鹏的狙击枪掉在泥地里,枪托还在微微发烫。
总攻命令下达的那天,南国的太阳异常毒辣。周卫国趴在掩体后,望着对面山坡上蠕动的人影,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那些冲锋的\"士兵\"里,有一半是孩子,最小的甚至还穿着露脚趾的凉鞋,手里紧紧攥着步枪,枪身比他们的胳膊还粗。
\"这群畜生!\"副排长狠狠捶了下地面,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连孩子都逼上战场!\"
周卫国没有说话。他见过南国士兵如何训练这些孩子——用鞭子抽打不肯前进的,用食物引诱他们冲锋,把炸弹绑在他们背上时,脸上带着和逗弄宠物一样的笑容。有次夜袭军火库,他在地下室发现了几十个孩子,他们被关在铁笼里,每天的食物只有一块发霉的米饼,看守的士兵说这是\"养兵\"。
冲锋号吹响时,孩子们像潮水般涌了上来。他们的冲锋毫无章法,甚至会绊倒同伴,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周卫国从未见过的狂热。重机枪手老张犹豫了半秒,就是这半秒,第一个孩子已经扑到了铁丝网前。
\"打!快打!\"周卫国对着对讲机咆哮。
机枪的轰鸣震得人耳膜生疼,前面的孩子像割麦子一样倒下,但后面的依旧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周卫国瞄准了一个举着炸药包的男孩,那孩子的额头上还留着未愈合的伤疤,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却迟迟按不下去——那孩子的眼神,让他想起老家邻居家的小儿子,去年刚上小学。
就在这迟疑的瞬间,男孩突然加速冲过了开阔地,拉燃的导火索在阳光下划出明亮的弧线。周卫国猛地扑向身边的新兵,爆炸的火光吞噬了半个掩体,气浪将他掀到空中,落下来时,满口都是血腥味。
夜幕降临时,阵地总算保住了。周卫国靠在断墙上,看着卫生员们抬走一具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其中有不少是今天刚牺牲的新兵。他们的脸带着稚气,口袋里还揣着家信,等待归家。
三个月前,他还以为战争的残酷是枪林弹雨,是尸横遍野。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真正的残酷是看着那些本该在学堂里念书的孩子,变成眼睛里只有杀戮的机器;是明知对方是孩子,却不得不扣动扳机的绝望;是当你对人性还抱有最后一丝怜悯时,对方已经把炸药包抱进了你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