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灵泉蒸腾的水雾在晨光中化作细碎的金芒,将众人围坐的养魂树笼罩在朦胧光晕里。经过半年的浸泡,那些曾经触目惊心的伤口早已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粉色痕迹,昭示着曾经的伤痛。养魂树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也在好奇地等待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何念香一身素白长裙,发间别着朵新鲜采摘的灵花,眉眼间还残留着几分久病初愈的苍白,此刻却微微蹙着眉,目光在吴道身后的陌生人身上逡巡。罗通双臂抱在胸前,精壮的身躯将宽松的麻衣撑得紧绷,古铜色的脸上写满警惕,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早已不存在的武器——那把陪伴他多年的佩刀,在那场惨烈战斗中折成了两段。田亮性子最急,屁股在石凳上挪了挪,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吴哥,你这几位朋友哪来的?介绍一下!”
冯悠悠安静地坐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摆,眼神中满是好奇与不安。她看着吴道身后那几人,其中一人背着造型奇特的长弓,箭筒里插着的箭矢泛着幽蓝冷光;另一人腰间缠着锁链,锁链末端的铁钩还残留着暗红锈迹,不知沾染过多少鲜血。这些细节都让她心里泛起阵阵寒意。
吴道神色自若地端起青瓷茶盏,轻啜一口新泡的灵茶,热气氤氲间,他抬眼扫过众人紧绷的神情。雷霆蜜獾几人憋红了脸,强忍着笑意,显然早已知晓其中玄机。吴道放下茶盏,茶液在杯中轻轻晃动,荡出细碎涟漪,他淡淡开口:“还是让他们自我介绍吧。”
话音刚落,气氛陡然变得更加微妙。何念香下意识挺直脊背,罗通往前倾了倾身子,田亮伸长脖子,冯悠悠也屏住了呼吸。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吴道身后那几位神秘来客身上,仿佛要看穿他们的来历,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 。而被目光注视的几人却神态各异,有的双手抱胸,满脸桀骜;有的双手背后,眼神深邃,似藏着万千秘密。这场自我介绍,注定会打破这片宁静,带来新的故事与波澜 。
在众人屏息等待时,一道银色身影如电光般跃出,闪银子蓬松的刺猬头泛着细密电流,补丁皮质马甲上的法器相互碰撞,发出风铃般的脆响。他单膝点地稳如磐石,冲田亮挤眼时,虎牙在阳光下折射出狡黠的光:“老熟人别这么见外嘛!我是闪银子,四阶雷霆蜜獾化形。还记得后山被雷劈焦的药田吗?那次就是我捣的蛋——不过你藏在石头缝里的灵枣,我可一颗都没偷吃!”
何念香指间的素白手帕如秋叶般飘落,她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石桌边缘的指甲印里还嵌着去年养伤时的药渍,此刻被她攥得发白的指节碾出淡淡药香。罗通腰间的断刀残柄随着颤抖磕在石凳上,“当啷”声里混着他喉咙里滚动的闷响,像是有千言万语卡在喉间,只化作眼角深深的褶皱。
玄霄脚踏雷纹莲台落下时,衣摆无风自动,金纹在晨光中流淌如活物。他抬手拂袖间,一道温和灵力托住何念香即将倾倒的茶盏:“老朋友,许久不见。雷麒麟玄霄,四阶化形期,擅长阵法推演与灵力净化,日后还望多多关照。”这缕灵力掠过冯悠悠发梢时,她猛地一颤——那熟悉的温润感,与百年前替她挡住妖兽利爪的灵气压触感分毫不差。
“不可能......”冯悠悠的低语被喉间哽咽扯得破碎,她跌坐在石凳上,膝盖撞在桌角却浑然不觉。眼前玄霄额间的菱形圣纹每一次明灭,都让她想起某个暴雨夜,那只蜷在药庐檐角的小麒麟,用独角为她引开劈向屋顶的天雷。田亮则像被抽去了筋骨,直愣愣瘫坐在地,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咬破了舌尖,血腥味混着震惊在口腔里蔓延。
刑苍的锁链哗啦声惊飞了树梢灵雀,他咧嘴时,伤疤从眼角扯到耳后,露出犬齿般尖锐的虎牙:“老友们,想我了没?雷兽王狰刑苍在此!四阶化形,想切磋的随时找我!”尾骨雷电尾扫过地面的焦痕,恰好与罗通断刀残柄的裂纹连成一线。这位曾在妖兽潮中背着罗通杀出重围的“野兽”,此刻关节处的雷甲正随着呼吸明灭,像极了当年沾着血却依然护着众人的鳞甲。
罗通突然剧烈咳嗽,布满老茧的手掌按在胸口——那里还留着被刑苍利爪无意抓伤的旧疤。他颤抖的指尖离刑苍胸口仅三寸,却在触及雷甲前猛地蜷起,仿佛触到的不是金属,而是当年那团为了护他而灼烧自己的雷火。何念香别过脸去,肩头剧烈起伏,帕子被攥成浸透泪水的团,指缝间漏出的啜泣声,混着养魂树的沙沙叶响,织成一片酸涩的网。
灵囡的雷珠落在冯悠悠裙角时,炸出细碎的蓝光。女童肉乎乎的手掌按在冯悠悠膝头,发丝间的微型雷暴云团亲昵地蹭着她手腕:“悠悠老朋友!我是魂雷兽灵囡呀!现在我可厉害啦!昨天还帮吴道哥哥劈碎了三块雷云!”布偶上的雷纹突然亮起,与冯悠悠腕间那道用灵囡脱落的兽毛编成的手链遥相呼应。冯悠悠再也撑不住,双臂紧紧圈住女童,指腹摩挲着她发间柔软的电芒,像是要把失散百年的时光都揉进这一个拥抱里。
田亮突然爆发出一阵神经质的大笑,他捶着地面指向闪银子:“原来那只把我储物袋咬破、害我赔了三瓶聚灵丹的臭蜜獾就是你!还有每次偷喝我灵酒、醉醺醺撞进我药圃的雷鹰——云啸天!你毛都没长齐的时候我就该把你炖汤!”他的叫嚷混着哭腔,惊得树上露珠扑簌簌落下,砸在他仰起的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水。
烈霓裳的雷火剑劈开晨间薄雾时,火星溅在何念香发间灵花上,竟将花瓣灼出金边。她甩动的红发扫过罗通肩头,那抹艳红与记忆中替他挡住毒箭的血色如出一辙:“老熟人,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雷音鸢烈霓裳,四阶化形,敢惹我就用雷火教你做人!”剑身上倒映出何念香怔忪的脸,恍惚间与百年前在急救舱中为她包扎翅膀的少女重叠。
素商羽的琴音裹着音波铃铛的清响,如流水漫过众人耳畔。她指尖抚过焦尾琴上的雷纹,那是冯悠悠用自己的发丝混着灵胶修补的裂痕:“各位老友,好久不见。我是雷音鸢素商羽,与姐姐能施展合体之技,日后还请多指教。”琴弦震颤间,罗通腰间断刀残柄突然轻轻共鸣,仿佛在回应当年两只小鸢用天籁引开敌阵时,他敲着刀鞘为她们打拍子的节奏。
养魂树下,何念香的哭泣声渐轻,只剩偶尔的抽噎;冯悠悠仍抱着灵囡,指尖反复摩挲她的耳尖;田亮瘫在地上,傻笑中带着释然;罗通背过身,用粗糙的掌心抹掉眼角水光,再转来时,断刀残柄已被他握得发烫。风穿过养魂树枝叶,卷起满地落英,也卷起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关于守护与陪伴的记忆。此刻的五灵泉,不再是单纯的疗伤圣境——它终将成为新的起点,让曾经的“伙伴”,以全新的姿态,再次并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