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空间的挤压感来得比预想更快。
周觉的耳膜在进入的瞬间嗡鸣，像被塞进深海三千米的铁箱。
他踉跄半步，后颈被电流般的刺痛舔过——这不是物理攻击，是意识层面的摩擦。
林浅及时扶住他的胳膊，指尖凉得惊人：“你脸色白得像张纸。”
“有残留。”周觉没急着站稳，反而闭紧双眼。
镜面迷宫里老魔术师让他在破碎镜片间闭着眼睛走直线的训练突然浮上来，那时他要捕捉空气流动的轨迹，现在则是……意识的涟漪。
他屏住呼吸，任由那些若有若无的震颤爬过神经末梢，“频率很规律，像摩斯电码，但更……粘稠。”
“零觉？”沈舟的机械臂发出细微的齿轮转动声，他正用改造过的视网膜扫描整个空间。
淡蓝色的数据流在他瞳孔里流淌，“空间结构有被二次篡改的痕迹，上次交手时那家伙的波动特征是42.7赫兹，现在……”
“看这个。”秦牧的全息终端突然发出轻鸣。
游戏玩家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出银色光轨，半空中浮起淡紫色的波形图，“嵌套式编码，外层是正弦波，内层藏着方波脉冲。我用副本生存积分兑换了元界基础频率库，匹配度……93%。”
林浅的笔记本在掌心翻得哗啦响。
历史系研究生的发梢沾着空间乱流带来的静电，她突然顿住：“宋代《乐律精要》里提过‘同声相应’——古代调琴师用宫商角徵羽的共振破过密信。如果把这些频率当音律……”
“需要共振装置。”沈舟已经蹲下，从战术背包里取出折叠金属板。
机械工程师的动作快得像精密仪器，“核心需要导体，周觉的硬币最合适——它在镜面迷宫里接触过元界本源，能当桥梁。”
周觉摸向口袋，指尖却触到一片空。
“掉在旧空间了。”林浅的声音带着歉意，她从自己颈间摘下条银链，末端挂着枚和周觉那枚极为相似的硬币，“刚才你昏迷时我捡的。老魔术师教过你‘双生币’魔术吧？”
周觉的指腹擦过硬币边缘的刻痕——是真的。
十年前千面张在他手心拍了两枚硬币，说“魔术的秘密不在道具，在观众看不见的那一枚”。
他喉咙发紧，把硬币递给沈舟时，金属凉意顺着掌心爬进血管。
“准备测试。”沈舟将硬币嵌进装置中央，机械臂弹出激光笔校准角度。
装置顶端的水晶开始泛光，“三、二、一——”
刺痛感在“一”字出口的瞬间炸响。
周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有什么黏腻的东西正顺着耳道往脑仁里钻。
他看见林浅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声音；秦牧的终端屏幕裂开蛛网纹，碎成星星点点的光；沈舟的装置突然冒出青烟，硬币表面爬满黑纹。
“是误导！”周觉喊出声。
他想起老魔术师说过的“反转时刻”——当观众以为要看左手，你偏要让右手的鸽子飞走。
他摸向腰侧的魔术牌袋，抽出张印着镜面图案的卡牌，“砰”地甩向左侧虚空。
卡牌炸开的瞬间，空间扭曲成哈哈镜的形状。
那团黏腻的意识冲击原本正对准林浅的后颈，此刻像被磁铁吸偏，“轰”地撞在扭曲处。
空气里响起玻璃碎裂的脆响，沈舟的装置趁机喷出淡金色的光雾，勉强稳住了晃动的空间。
“情绪不对。”苏晴突然捂住嘴。
心理学研究生的睫毛剧烈颤动，“恐惧……愤怒……绝望……这些情绪不是我们的，是空间在灌输给我们。”她的指尖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建立锚点，“它在……放大负面情绪，让我们自乱阵脚。”
“还有四秒。”白芷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
神秘女子的瞳孔缩成细线，她盯着虚空某处，仿佛看见看不见的倒计时，“下一波攻击会更集中，目标是周觉的意识——他刚才逆转了一次，现在是弱点。”
周觉尝到血沫的铁锈味。
他能感觉到意识表层有无数根细针在扎，那是零觉在试探防御漏洞。
老魔术师的话突然清晰起来：“真正的魔术，是让观众跟着你的心跳呼吸。”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的意识频率慢下来，再慢下来——像调整魔术节奏时那样，先让观众松懈，再猛地拉紧。
“同步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意识深处的震颤不再是攻击，反而成了某种共鸣的媒介。
那些细针突然变作琴弦，随着他的心跳轻轻震颤。
他想起光河里那些副本碎片：镜面迷宫的碎镜、记忆剧场的台词、时间囚笼的齿轮……所有经历过的“锚点”突然连成线，在意识里织成一张网。
“够了。”周觉低喝。
他能感觉到那股波动在试图抽离，却被他的意识网牢牢缠住。
能量网络发出轰鸣，像被踩住尾巴的野兽在挣扎。
零觉的声音穿透空间而来，带着电流杂音的刺耳：“你以为这样就能赢？这只是开始——”
“我不是要赢。”周觉睁开眼。
他的瞳孔里映着整片光河，“我是要让你知道，谁才是这场魔术的主导者。”
波动在瞬间消散。
众人陷入短暂的寂静。
沈舟的装置“叮”地一声，硬币从卡槽里弹出，稳稳落回周觉掌心；秦牧的终端自动修复，屏幕上显示着“频率匹配度100%”；林浅的笔记本被风掀开，停在“共振破局”那一页。
但空间没有恢复平静。
周觉望着头顶。
原本的穹顶正在融化，像块被火烤软的玻璃。
光线扭曲成螺旋状，空气里飘着某种类似旧书页的气味——和老魔术师阁楼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捏紧硬币，突然想起千面张说过的话：“每个魔术箱都有三层。第一层是表演，第二层是秘密，第三层……”
“周觉？”林浅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在看什么？”
“看我们刚打开的第二层。”周觉望着逐渐重构的空间轮廓，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看见虚空中有模糊的影子在游动，不是零觉的数据流，更像……某种更古老的存在。
硬币在掌心发烫，烫得他想起前意识里那片光河尽头的筛网。
空间重构的脆响中，他听见某个声音在耳边低语，像老魔术师的，又像他自己的：“第三层的钥匙，从来都在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