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娟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尴尬起来，嘴唇动了老半天，才终于挤出来了一句完整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这很荒唐，可我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郭娟抬手抹了把脸眼泪，声音里带着哭腔继续说道：“我带着小昊躲在国外，他总念叨着孙家的事，说叔公能帮他报仇，能让他重新过上好日子，我……我劝过他多少次，可他根本听不进去。”
叶飞目光沉静地看着郭娟。
“所以呢，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怀疑……怀疑小昊是偷偷来找孙鹤堂了，他恨你，觉得是你毁了孙家，毁了他的生活。”
“证据呢？”
叶飞冷笑道：“总不能凭你一句话，就认定他去找了孙鹤堂。”
郭娟苦涩地笑了笑，眼底满是无奈。
“叶先生，你不懂，小昊这孩子，性子拧得很，他心里一直憋着股气，觉得你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孙鹤堂就算再不堪，那也是他亲叔公，是孙家仅存的靠山，换成是我，在他那个年纪，怕是也会这么选。”
叶飞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越发清醒。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我想让你帮我将小昊带回来。”
看叶飞始终盯着自己不说话，郭娟赶紧接着说道：“我知道小昊对叶先生心存怨恨，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被仇恨迷了心窍……”
“孩子？”
叶飞不等郭娟把话说完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一个能对我动杀心的人，你告诉我他是孩子？郭女士，你这护短的本事，倒是令我不敢小瞧啊。”
郭娟的身子晃了晃，眼眶微微泛红。
“叶先生，我知道这要求很过分，可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小昊要是真跟孙鹤堂搅在一起，那就是自寻死路啊！孙鹤堂是什么性子，你比我清楚，他只会把小昊当成对付你的棋子，用完了就扔……”
“这与我何干？”
叶飞毫不客气地再次打断了郭娟的话，眼神也忍不住冷了几分。
“当初你们孙家对我赶尽杀绝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留余地？对我妈下手的时候，怎么没念过半分情分？现在知道怕了？”
“是我对不起小昊，也对不起叶先生……”
郭娟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起来。
“可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叶先生，求你了，就当看在我这些年独自带他不易的份上，若真遇上他，别伤他性命，把他交给我，我会带他走，再也不踏足这里半步……”
叶飞看着郭娟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他见过太多人为了自己的私欲，用亲情做筹码，郭娟的眼泪，在他看来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算计。
“郭女士。”
叶飞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郭娟。
“收起你这套吧，孙昊若是安分守己，我自然不会找他麻烦，可他要是还敢来招惹我，我叶飞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至于你的请求……”
微微停顿了一下，叶飞语气里带着一丝决绝。
“恕难从命。”
郭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怔怔地看着叶飞，像是没料到他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叶先生……”
她的声音发颤，带着最后一丝祈求。
“你就真的不能……”
“不能。”
“郭女士，你该明白，我能活到现在，靠的不是恻隐之心，孙昊想杀我的时候，可没念过什么情分，我凭什么要给他留活路？”
郭娟想反驳，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是啊，孙昊是她的儿子，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孙昊的心性呢？
若非叶飞命大，恐怕现在早就已经成了亡魂。
如今她却要求叶飞手下留情，确实没有道理。
“可他……”
郭娟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叶飞冷冷的目光逼了回去。
“你若真为他好，当初就该看好他，别让他再来招惹我。”
叶飞转身背对着郭娟。
“再见面，我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叶飞扭头就走，没再给郭娟任何开口的机会。
可叶飞刚走了还没几步，身后就传来扑通一声。
叶飞回头，就看到郭娟跪在青石板上，冰凉的石面硌得她膝盖发颤，可她像是毫无知觉，双手死死抱着自己的腿。
“叶先生！求你了！”
郭娟声音沙哑，额头抵着地面，发髻散了几缕碎发垂下来，沾着草屑。
“我给你磕头了，你要是不答应，我今天就不起来！”
额头重重磕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下又一下，很快就见了红。
叶飞低垂眼帘看着郭娟，眼神里没什么起伏。
他见过太多人用苦肉计，郭娟这副模样，不过是把母亲的身份当成最后的筹码。他
抬脚想挣开，可郭娟似乎感受到了叶飞的举动，瞬间抱得就更紧了。
“放开。”
郭娟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反复念叨着：“求你看在小昊还是个孩子的份上……求你……”
叶飞没说话，只是任由郭娟抱着自己的腿。
凉亭外的风穿过芭蕉叶，带着水汽打在脸上，有些凉。
就在叶飞打算强行挣脱时，郭娟却突然停了动作，抬起头，额角的血混着眼泪往下淌，看着竟有几分凄厉。
“叶先生。”
郭娟喘着粗气，声音发飘地询问道：“你还记我临走前送你的东西吗？”
叶飞动作猛地一顿。
他怎么可能忘记？
见叶飞动作停滞，郭娟眼中瞬间燃起微弱的光。
语气激动的说道：“你记起来了，对不对？我知道，这点微薄的情分，根本抵不上小昊犯下的错。”
说话间，郭娟声音抖得厉害，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执拗。
“可我实在没别的办法了，叶先生，就当看在那个东西的份上，看在我当年没彻底昧着良心的份上，帮我这一次，行吗？若真遇上小昊，别伤他性命，把他交给我，我带他走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让他再出现在你面前。”
话音落下，郭娟又开始冲着叶飞磕头，只是力道轻了些。
额角的伤口蹭在石板上，疼得郭娟浑身发颤，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停。
叶飞看着郭娟，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风吹过芭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将郭娟压抑的呜咽声衬得格外清晰。
当时叶飞以为郭娟送自己那个东西是为了讨好。
此刻想来，郭娟在孙家那样的环境里，能偷偷做下这件事，或许真的存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善意。
叶飞沉默了很久，久到郭娟的磕头声渐渐微弱下去，连带着抱着他裤腿的手也开始发松。
就在郭娟满心绝望的时候，头顶上方却突然传来了叶飞的声音。
“你先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