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引擎的低鸣和窗外掠过的街景。
叶飞看着前方的路，眼底的笑意渐渐淡了。
李远那点窃喜藏得再深，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玉石坊，他要盘，那就给他。
只是这盘下来的甜头能不能咽得下去，就得看李远自己的本事了。
车子在路口缓缓停下等红灯，叶飞侧头看了眼依旧气鼓鼓的刘辉，直接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了，至于吗？”
刘辉直接瞪了叶飞一眼。
“你还笑，就这么便宜了那小子，我有点不太甘心。”
“便宜？”
叶飞微微挑眉，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你真以为三百多万能买走所有东西？客源、渠道、老伙计心里的秤，这些可不是用钱能算清的，他要是真有本事，把铺子盘活了，算他厉害，要是没那金刚钻，强揽这瓷器活，到头来只会砸了自己的脚。”
红灯跳成绿灯，车子缓缓起步。
“再说了，我答应得这么痛快，你以为李远心里就踏实了？他现在怕是正琢磨，我是不是埋了什么后手呢。”
刘辉愣了愣，琢磨着叶飞的话，脸色稍缓。
“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
叶飞直接打断了刘辉的话，嘴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
“走着瞧就是了。对了，张老板那单玉镯的事，你再去问问，别通过李远，找他身边的人打听。”
刘辉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
“我懂了！这就去办！”
看着刘辉重新燃起斗志的样子，叶飞摇了摇头。
有些事，不点透反而更好。
李远心里的小九九，他看得明白，无非是想捞一笔实在的。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便宜可占？
另一边，叶飞他们刚走，李远就像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一屁股瘫坐在柜台后的椅子上。
手心的汗还没干，刚才强装的镇定全散了，只剩下满心的恍惚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
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还在发颤。
三百多万……真的把玉石坊盘下来了？
刚才在叶飞面前，他逼着自己挤出激动和感激，可心里头那点窃喜，早就被一股莫名的寒意盖了过去。
他太了解叶飞了，那人看着随和，实则心思比谁都深。
能孤身干出现在这么大的成就，靠的可不止是义气。
自己那点小心思，叶飞真的看不出来？
李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确实动了歪心思，扣下了两笔大单子的钱，又故意压着营业额，就是想让叶飞觉得这铺子不行了，自己再趁机压价盘过来。
刚才那番话，一半是编的，一半是真的。
接老妈来是真的，怕露馅也是真的，但更多的，是想借着这由头，把生米煮成熟饭。
可叶飞答应得太痛快了。
没有犹豫，没有刁难，就这么轻飘飘地应了。
这反倒让李远心里发毛，像踩在棉花上，怎么都不踏实。
掏出烟盒，李远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点着。
烟雾缭绕中，李远盯着账本上那串刺眼的数字，脑子里反复琢磨叶飞到底是真念旧情，还是……另有打算？
若是前者，自己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若是后者，这便宜背后，怕是藏着他扛不住的代价。
就在李远思绪不定的时候，一个客人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老板？”
李远猛地回神，掐灭烟头，挤出惯常的笑脸迎上去，心里那点嘀咕却像生了根。
不管叶飞打的什么主意，这玉石坊既然到了自己手里，就绝不能再吐出去。
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只是那口烟咽进喉咙，怎么品都带着点发苦的味道。
过了几天，一直到所有手续签完字的那一刻，李远盯着纸上自己的签名，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笔尖划过纸页的触感还在，可这玉石坊真就成了他的？
忍不住抬头看向叶飞，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不舍，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都齐了。”
叶飞拍了拍文件袋，看向还在发愣的李远，没多说什么，只是抬起手，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我还有事，先走了。”
李远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看着叶飞转身和刘辉一起往外走，背影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李远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大家这么多年兄弟，就算没出生入死，也算共过事。
如今这么一闹，好像什么都变了味。
“叶飞”
李远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叶飞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李远，眼里带着点询问。
“没……没什么，就想谢谢你。”
叶飞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李远站在原地，心里忽然涌上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丢了点什么。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叶飞，那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那些编造的谎话，叶飞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
可那人从头到尾，连一句重话都没说。
在原地站了许久，李远深吸了一口气。
难受什么？
现在他是这玉石坊的老板了。
管他叶飞什么心思，从今往后，这铺子他说了算。
想到这里，李远直接给自己老妈打了个电话。
“喂，妈，跟你说个好消息……”
电话那头传来李母惊喜的声音，李远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刚才那点恍惚和不安，像是被这通电话彻底驱散了。
挂了电话，李远胸口的兴奋还在翻涌，直接冲四周围大声喊道：“大家都过来一下。”
店里的伙计们闻声围过来，脸上带着几分试探。
谁都知道今天要办交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定了局。
李远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语气显得沉稳。
“从今天起，这玉石坊就是我的了，以前的规矩不变，但有一条，往后谁要是敢在账上动手脚，或者怠慢了客人，别怪我李远不讲情面。”
伙计们面面相觑，随即纷纷点头。
“知道了，李老板。”
李老板三个字钻进耳朵，李远心里一阵舒坦，刚才那点别扭彻底烟消云散，随后指了指柜台后的账本。
“把这个季度的进货单都整理出来，下午我要亲自去仓库盘货，另外，给张老板那边打个电话，就说上次他看中的那套玉镯，我找到了更好的料子，问他有没有兴趣再谈谈。”
之前故意压下的单子，现在该一个个捡起来了。
他要让所有人看看，这玉石坊在他手里，只会更红火。
伙计应声去忙，店里很快恢复了忙碌的景象。
随后李远走到陈列架前，指尖拂过那些温润的玉石，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进一批高档料子稳住熟客，再搞个促销活动吸引散客，对了，还得把下游那几家珠宝店的关系重新打通……
越想越觉得有奔头，李远忍不住哼起了小曲，脚步轻快地在店里转着，时不时指点伙计几句，那股子老板的派头渐渐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