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跟着士兵,来到了连指挥官所在的掩体。只见里面点着一支蜡烛,昏黄的烛光摇曳不定。连指挥官是一位少校,看上去年纪较大,身体状态也不太好。他的军大衣随意地斜披在肩上,胸前围着一条灰色的围巾,头上戴的是一顶布军帽,而不是常见的钢盔。
他们一见到少校,立刻立正行礼。少校正专注地研究着面前的俄制地图,试图从上面找出对他们有用的信息。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困惑。这张地图虽然绘制得很细致,但外面的大雪早已将地图上标注的那些地方覆盖,难以准确判断实际的地形和位置。
少校借着电筒微弱的光亮,仔细地推断着他们要去的一些地方。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得出了结论,判定他们要去的地方在东北方。从地图上看,那个地方离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相当远。
从黎明跋涉至夜幕低垂,这场漫长的行军仍未迎来终点。疲惫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众人的意志,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再次踏入那片冰冷且雾气弥漫的黑暗。约莫 45 分钟后,一行人撞见了另一支隐匿在雪幕中的德军连队。对方慷慨地腾出些许空间,接纳了他们 —— 在这样浓稠如墨的大雾中,继续前行无疑是将性命置于险地。
寒气顺着冻土渗入骨髓,即便掩体入口搭着帆布,暖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众人也只能浅浅入眠。战壕外,哨兵们跺脚取暖的声响断断续续,浓稠的雾气像一堵无形的墙,彻底隔绝了他们的视线。零下 10 度的低温里,士兵们以各自的方式消磨时光:有人蜷缩着试图入睡,有人围坐打牌,还有些人用冻得发紫的手指,艰难地在信纸上勾勒对家乡的思念。
角落里,几支蜡烛被收集在铁盒中循环使用,跳动的火苗将光影拉长,在墙上投下扭曲的轮廓,这一幕如同烙印,深深刻进威尔斯的记忆里,恍惚间竟像是童年听过的古老传说。
破晓时分,他们顶着刺骨的严寒再度启程。周遭死寂得瘆人,凛冽的寒风如同无形的利刃,其威胁丝毫不亚于苏联红军的枪炮。沿着覆满冰霜的铁丝网行进时,尚未消散的雾气触碰到铁丝,瞬间凝结成晶莹的冰珠,在晨光中闪烁,宛如撒落人间的碎钻。
踩着被车辆碾得坚硬的路面,他们途经一座破败的小村。村口站岗的士兵目光如炬,沉默地注视着这群过客,空气中弥漫着尴尬与不安。突然,汉斯的喊声划破寂静:“有车痕!” 二人立刻循着坦克辙印狂奔而去。然而,即便坦克行驶缓慢,他们仍累得气喘吁吁,始终无法追上。
威尔斯深知这样盲目追逐绝非良策,咬咬牙,举起步枪朝着坦克方向扣动扳机 —— 这无疑是铤而走险的举动,坦克乘员很可能将其视作攻击,随即用机枪疯狂扫射。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坦克终于停下。威尔斯等人用德语扯开嗓子大喊:“同志!” 引擎空转的轰鸣声中,炮塔内传来质问:“是谁?” 当他们跑到坦克旁时,只见一名士兵探出身子,手指已搭在机枪扳机上,警惕地喊道:“怎么回事?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在找前线,迷路了。” 威尔斯喘着粗气回应。对方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这我倒不意外,我们也迷路了。” 威尔斯目光落在对方白色钢盔上醒目的老虎纹路标志 —— 是大德意志师的士兵!这好办,大德意志师作为威尔斯待过的精锐部队,哪里有他们哪里就是前线。
简短说明情况后,作为士官的威尔斯被拉进坦克内部。橘黄色的涂料在昏暗灯光下泛着暖意,刺鼻的机油与废气气味扑面而来。炮塔内,两名士兵蜷缩在设备与弹药箱之间,引擎的轰鸣震得人耳膜生疼,交谈变得异常艰难。车长不时探出头观察四周,他戴着厚重的冬帽,乍一看竟与俄国人别无二致。
“引擎故障耽搁了两天,一路都在向其他部队问路。” 坦克兵们苦笑着解释,“没电台,也没指挥官来找我们,说不定早被列为失踪人员了。” 他们拍了拍坦克外壳,“新涂了防磁涂料,还装了灭火器,但最要命的是俄国人的反坦克火箭筒,仿造我们‘铁拳’造的,准头威力可不小。” 不过说起装备,他们语气中又带上几分骄傲:“那些俄国坦克,在虎式面前就是活靶子!”
幸运的是,不久后众人发现了路牌。威尔斯跳下坦克,朝着一片尖顶木屋走去。屋内,一名军官裹着毛毯,坐在由木板和弹药箱拼凑的桌前,三根蜡烛在寒风中摇曳。“这里就是前线了。” 军官指了指地图,声音里满是疲惫。
穿过掩体、猫耳洞与战壕,威尔斯恍若初临前线。这里的战壕比顿河前线狭窄许多,不难想象工兵们已是竭尽全力。他回头望向小队成员,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作为前国防军老兵的队友韦斯特正与年轻人交谈,对话中透露着惊人的消息:防线摇摇欲坠,俄国人牢牢掌控着战略要地,从波兰到柏林恐怕再无天然屏障。“兄弟们,要么被俘,要么战死……” 年轻士兵的声音低沉,却如重锤般砸在每个人心头。帝国东墙的崩塌如此迅速,前方等待他们的,不知是怎样的残酷命运。
这片区域只驻守着一个步兵师,他们顽强地据守着一条漫长的战线。在那相对平静的日子里,除了双方巡逻队偶然间的擦枪走火,或是阵地边缘时不时爆发的小规模冲突外,这片防区仿佛被时间遗忘,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宁静。
然而,一旦有人独自或仅与一名战友困守在战壕之中,情况便急转直下。通讯线路的中断,如同切断了战场上的神经,让战壕里的士兵们瞬间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补给线的断绝,则好似掐住了他们的咽喉,弹药的匮乏、食物和药品的短缺,如阴霾般笼罩着每一个人。在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中,恐惧如同藤蔓般迅速滋生蔓延。
任何细微的状况,都有可能成为点燃恐慌情绪的导火索。当士兵们意识到自己弹药告罄,手中的武器即将成为摆设,那种无力感便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当他们惊觉自己正孤军奋战,周围的战友或已牺牲、或已撤离,孤独和绝望便会紧紧攫住他们的心脏;
当与指挥所的联系彻底中断,失去了指挥和方向,迷茫和不安便会在心底肆意生长;
当伤员痛苦的呻吟声在耳边回荡,却无法得到及时的救治,愧疚和无助会让每一个人备受煎熬;
而当看到周边的战壕已被放弃,空荡荡的掩体,恐慌便会如野火般迅速蔓延,将每一个人吞噬。
尽管威尔斯的小队拥有在防区内自由活动的难得特权,然而此刻,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上,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在众人心中悄然滋生。那是一种对生存本能的渴望,想要尽快逃离这危机四伏的前线,躲进那相对安全的指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