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浆冷不丁地顺着衣领和袖口直往里灌,那股冰冷潮湿的触感瞬间蔓延开来。威尔斯双手忙不迭地抱住脑袋,将脸深深地埋进泥地里,眼睛下意识地紧紧闭上。尖锐的机枪扫射声,在他头顶上方疯狂肆虐。两架飞机以极高速度飞掠而过,那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他耳膜生疼,仿佛整个天地都跟着颤抖起来。
紧接着,一声震得人耳鼓生疼的爆炸声轰然响起,威尔斯只觉大地猛地剧烈摇晃,好似天崩地裂一般。他像只受惊的刺猬,紧紧蜷缩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抬头张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胸膛的束缚。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那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才渐渐平息下来。威尔斯满心忌惮,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眼前的惨状让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只见离车队大概一百米远的空地上,一架雅克飞机坠毁在此,熊熊大火肆意燃烧着。巨大的黑色烟柱如一条狰狞的黑龙,直直地冲向云霄。飞机的残骸东一块西一块地散落在四周,还在不停地迸溅出火星,好似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再看车队这边,已然是一片狼藉不堪的景象。有的卡车被弹片击中,车身布满了密密麻麻如蜂窝般的孔洞,仿佛是被无数恶魔啃噬过;有的士兵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身上鲜血汩汩流淌,发出痛苦的呻吟。
威尔斯艰难地从泥地里站起身来,伸手扶住双腿仍在止不住颤抖的汉斯。他目光呆滞地望着那架熊熊燃烧的飞机,心中满是茫然与无助。这场突如其来的空战,就像一场噩梦,再次让他深切地体会到战争的残酷与无情。在这片被硝烟弥漫的天空下,生命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也许下一秒,死亡就会毫无征兆地降临到某个人头上。
当清晨第一缕晨光如利剑般刺破厚重云层之时,车队缓缓驶入了后方营地。营地四周环绕着一圈铁丝网,区域之内,一顶顶帐篷犹如训练有素的士兵,整齐排列着。缕缕炊烟自帐篷间袅袅升起,给这冰天雪地的氛围添了几分难得的暖意。威尔斯搀扶着汉斯下了车,双脚实实在在地踩在坚实的地面上,可他却依旧觉得好似身处梦境之中,一切都那么虚幻不真实。
营地里的士兵们纷纷投来目光,那目光中,有的饱含同情,有的满是敬佩,然而此刻的威尔斯,什么都不想理会,他只想寻一个静谧的角落,沉沉睡去,将那些在战火中消逝的熟悉面孔统统忘却,将这片被鲜血浸透的残酷土地抛到九霄云外。
一走进野战医院,那股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就如同根根细针,直直扎进威尔斯的鼻腔。他目光直直地盯着帆布床上的汉斯,汉斯的手臂缠满了层层绷带,此刻正昏昏沉沉地呢喃着家乡的地名。就在这时,军医助理微微掀开帐篷帘角,恰好,暮色如潮水般漫过伤员们那一张张灰败的脸。军医助理提高音量说道:“下一批转运车半小时后就到,能走动的伤员准备集合。”
威尔斯轻轻帮汉斯掖好毛毯,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对方手背上尚未褪去的冻疮。这个自穿越战场以来就相识的年轻士兵,此刻因高烧而面色异常潮红,绷带边缘渗出的血渍,在粗麻布床单上渐渐晕染开来。
“你一定要撑住啊,等打完这该死的仗,大把好日子。” 威尔斯低声喃喃说道,可喉咙却像是被一团浸满硝烟的破布死死堵住,声音沙哑得厉害。
营部帐篷内,那盏煤油灯在风雪肆虐中摇曳不定,铁皮炉子里的木柴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时不时溅出几点火星。威尔斯刚伸手掀开棉门帘,在众多士官嘈杂的交谈声中,就清晰地听见了克鲁格班长那大嗓门:“320 师居然被合围了?”
只见上尉连长手指正沿着防线地图缓缓滑动,钢盔扣在他那略显花白的额头上,两道浓眉在镜片后紧紧拧成一个铁十字的形状。他严肃地说道:“党卫军警卫旗队师的先头营明晚就能抵达,我们整个营将配属他们执行救援任务。” 说到这儿,他抬起头,眼角那道狰狞的疤痕在昏黄灯光下泛着青紫色的光,“克鲁格,你的班负责悄悄潜行到苏军阵地前沿 —— 威尔斯,你协助他一同完成任务。”
威尔斯领命转身,靴跟在冻得硬邦邦的泥地上磕出清脆声响。帐篷外,突然传来卡车引擎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混杂着伤员们痛苦的呻吟声以及军医焦急的呵斥声,这声音交织在一起,活脱脱就像前线那些永无休止的炮火轰鸣声,令人心烦意乱。
“后勤处刚把新补给送过来了。” 上尉连长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清单。他目光扫过清单,接着说道:“每人能领到 120 发子弹,还有 4 颗手雷,每个班配备三支铁拳。” 说到这儿,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克鲁格,你亲自去跑一趟,把这些物资领回来。”
帐篷外,不知何时已飘起了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威尔斯跟在克鲁格身后,一同钻出了帐篷。此刻,他们正好瞧见转运车的灯光,像一把利剑,直直地划破了营区的黑暗。不远处,汉斯的担架正被小心翼翼地抬上卡车。就在帆布帘子落下的那一瞬间,只见一只缠着绷带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指尖还挂着威尔斯临别时送给他的香烟。那是威尔斯好不容易从急救包底部翻出来的,仅剩的半盒 “士兵之友” 香烟。
两人转身走进军需官的帐篷,只见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箱。铁皮罐头和弹药箱层层叠叠地码放着,堆得比人还高,几乎快要顶到帐篷的顶部了,整个帐篷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金属和皮革混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