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刀,割裂了代郡上空铅灰色的云层。吴权勒马立于高岗之上,铁甲上凝结的冰霜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他粗糙的手指紧攥着马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远处地平线上,滚滚浓烟如同狰狞的巨蟒,扭曲着升向苍穹——那是被乌桓铁骑焚毁的村庄。
\"报——!\"一骑斥候飞驰而至,战马口吐白沫,在雪地上划出深深的沟痕,\"禀主公,能臣氐主力已突破长城隘口,鞠义将军正在马城苦战!\"
吴权眉峰紧锁,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他转身望向身后绵延不绝的军队,玄色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翻滚的乌云。原本指向太原的剑锋,此刻不得不调转方向。
\"传令全军,改道代郡!\"吴权的嗓音沙哑如磨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身旁的传令官刚要策马离去,却被他抬手拦住,\"且慢。命贾诩、太史慈、张合继续执行原定方略,务必在入冬前拿下云中、定襄。\"
副将欲言又止:\"主公,分兵是否...\"
\"乌桓人不过疥癣之疾。\"吴权冷笑一声,铁手套捏得咔咔作响,\"真正的战场,还在并州。\"
暮色四合时,大军暂驻阴馆。城守府内烛火摇曳,将沮授清癯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他手持竹简,声音不疾不徐:\"主公,乌桓此次来势汹汹,单凭武力恐难速胜。不若以夷制夷?\"
吴权正在卸甲,闻言动作一顿:\"公与有何良策?\"
\"皇甫规。\"沮授轻轻吐出这三个字,如同落下一枚棋子,\"此人乃皇甫嵩之侄,曾任雁门太守,熟知边塞战事。因不满吕布暴政,隐居城西山庄。\"
吴权眼中精光一闪。他记得这个名字——当年皇甫嵩镇压黄巾之乱时,其麾下有一年轻将领屡建奇功,正是这位皇甫家的麒麟儿。
次日黎明,吴权仅带十余名亲卫,踏着积雪来到城西一处僻静山庄。竹篱茅舍间,隐约可闻琴声淙淙,如清泉击石。
\"吴公亲至,寒舍蓬荜生辉。\"门扉无风自开,一位青衫文士立于阶前。他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眉目疏朗,腰间悬着一柄无鞘铁剑,剑身上满是斑驳的岁月痕迹。
吴权郑重抱拳:\"久闻皇甫将军大名,今日特来请教破敌之策。\"
茶香袅袅中,皇甫规的手指在羊皮地图上缓缓移动:\"乌桓人善骑射而不善攻坚,其势如风,来去无踪。然今冬雪早,草原牲畜冻毙无数,能臣氐此次南下,必为粮草而来。\"
吴权目光灼灼:\"将军之意是...\"
\"断其归路,困兽自溃。\"皇甫规指尖重重点在长城隘口,\"此处地形险要,只需五千精兵,可挡五万铁骑。\"
当夕阳西斜时,吴权亲自为皇甫规披上雁门太守的官袍。昔日的隐士此刻甲胄加身,腰间铁剑在暮色中泛着冷光。魏越领着五千新兵肃立庭前,铁甲映着最后一缕残阳,如同燃烧的火焰。
代郡以北三百里,马城已成血海。鞠义站在残破的城垛上,铁甲缝隙里凝结着紫黑的血痂。他眯起独眼——那只完好的右眼布满血丝——望向城外乌压压的敌营。连续七日的攻防战,让这座边塞小城的守军折损过半。
\"将军!援军!\"亲兵突然指着南方惊呼。
地平线上,玄色旌旗如林般浮现。当先一将赤甲红袍,正是杨凤。他率领的一万生力军如利剑般插入战场,瞬间冲散了正在攻城的乌桓前锋。
是夜,中军帐内灯火通明。吴权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敲击:\"鞠将军守马城,杨将军策应。某亲率主力赴上谷——探马来报,扶罗韩已攻陷半数城池。\"
\"扶罗韩?\"杨凤浓眉一挑,\"可是当年被主公在涿郡击溃的那个鲜卑降将?\"
吴权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正是此獠。当年饶他不死,今日倒成了祸患。\"
上谷郡,沮阳城。
城墙上的血迹已凝结成冰,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太守陶升拄着断剑,艰难地爬上城楼。他的官袍早已破烂不堪,露出里面被血浸透的棉甲。城内能战的士兵不足千人,箭矢耗尽后,他们甚至拆了房梁当滚木,熔了铜钱做箭簇。
\"大人,东门...东门快守不住了...\"刘石踉跄着跑来,左臂空荡荡的袖管被寒风吹得飘荡。
陶升望向城外连绵的敌营,乌桓人的篝火如繁星般密集。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里赫然是一滩黑血。就在此时,城下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又来了...\"刘石绝望地闭上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攻城声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南方传来的阵阵号角——那是幽州军特有的犀角号!
\"援军!是援军到了!\"城头上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欢呼。陶升挣扎着扑到垛口,只见南方雪原上,无数火把组成的长龙正破开夜色。当先一面\"赵\"字大旗猎猎作响,旗下白马银枪的将领,不是常山赵子龙又是谁?
更远处,玄色大纛下的吴权缓缓抽出佩剑。剑锋所指,正是乌桓大营中央那顶饰有狼头的金色帐篷——扶罗韩的中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