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案司快马的铁蹄踏碎山谷的龙吟时,皮延林正盯着顾清欢发红的眼尾。
那抹红像团烧得太旺的火,烧得他后槽牙发酸——镇北将军府的血脉,到底还是藏不住了。
\"皮杂役!
顾捕头!\"骑手滚鞍落马,膝盖砸在碎石上发出闷响,\"司里急报......判官厉无归失踪了,现在坐在阴阳司的,是个自称......\"
顾清欢的刀已经贴上他脖颈。
刀锋压得太紧,血珠顺着刃纹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晕开小红花。
她声音比刀还冷:\"说。\"
骑手喉结抖得像被踩住的鹌鹑:\"他说他是'新秩序'的代言人,还......还说要清算百年前的冤案。\"
山谷里的龙啸陡然拔高,震得皮延林耳骨发疼。
他摸出颗瓜子壳含在嘴里,甜津津的,是今早顾清欢塞给他的蜜饯。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地府因果链紊乱,宿主当前位置:奈何桥畔符合签到条件。】
\"清欢。\"他懒洋洋扯了扯她的衣袖,\"你去处理龙脉的事,我......\"
\"不行。\"顾清欢反手攥住他手腕,虎口的薄茧硌得他生疼,\"阴阳司出乱子,必与圣君教有关。\"她盯着他发顶翘起的呆毛,声音软了些,\"你答应过我,不再单独涉险。\"
皮延林低头看她攥得发白的指节,突然笑出声。
他屈指弹了下她手背:\"我去奈何桥签个到,又不是下油锅。
再说......\"他晃了晃手腕,系统界面在眼底闪过,\"说不定能捞个判官皮披着进去。\"
顾清欢松开手,刀尖在地上划出半道弧。
她望着祭坛方向,龙形虚影正被青鳞的蓝光削去半片,墨隐还在够那卷血诏,指尖离黄绢不过三寸。\"半个时辰。\"她咬着牙道,\"半个时辰后我来接你。\"
皮延林背对着她挥了挥手,懒懒散散往谷外走。
等转过山坳,他才收了笑意。
系统提示还在蹦:【宿主连续躺平99日,今日签到触发「十倍返还」。】他找了块晒得到日头的青石板躺下,双手垫在脑后——奈何桥的阴雾混着香火味飘过来,倒比玄案司的破木床舒服些。
\"签到。\"
【叮——恭喜宿主获得「懒魂通判术」:可模拟地府判官气场三刻,期间宿主言行自动契合阴司律例,魂魄无法识破伪装。】
皮延林打了个哈欠,起身时周身已换了身玄色阴司官袍。
腰间判笔挂坠泛着幽光,他摸了摸,凉得像顾清欢那把刀。
系统又补了句:【检测到目标「白判」气息异常,建议宿主优先验证其身份。】
幽冥界的天是灰的,阴雾裹着鬼火在头顶飘。
皮延林顺着黄泉路走,脚底的青石板渗着寒气,直往裤管里钻。
转过望乡台,地藏殿的飞檐便撞进眼帘——朱红门扉半开,门内传来惊呼声:\"大人,这冤案要翻?\"
他扶了扶腰间判笔,慢悠悠跨进门。
殿内比外头更冷。
正中央的檀木案后坐着个穿白纹官服的男人,眉眼生得极温善,可眼角那颗红痣却像滴凝固的血。
他指尖点着本《轮回簿》,声音却比阴雾还凉:\"当年李尚书被污通敌,满门三百口人头落地。
这等冤案,如何不翻?\"
阶下跪着百来个魂魄,有穿官服的,有披粗布的,此刻都抬头望着白判。
角落立着个穿黑无常服的男人,腰间锁链垂在地上,正盯着白判手里的《轮回簿》,喉结动了动。
皮延林靠在廊柱上,指甲轻轻叩了叩腰间判笔。
《懒仙诀》第九重运转,他能清晰闻到白判身上的气息——不是阴司特有的沉水香,是圣君教秘传的龙涎香,带着股化不开的腥。
\"听说你最近判案有点偏?\"他开口时故意放轻了声,像在玄案司跟老周头唠嗑。
白判的笔尖顿住。他抬眼,目光像两把淬毒的刀:\"你是谁?\"
皮延林没答。
他掌心浮现金纹,《懒仙诀》运转得更快了——记忆翻涌,三年前玄案司那桩悬案里,死者后颈有个红痣印记;半年前顾清欢查到的圣君教密信,落款是\"归尘\"。
所有碎片在脑海里拼成张脸,正是眼前这个白判。
\"你不是厉无归。\"他往前迈了半步,官靴碾过地上的香灰,\"你是厉归尘,圣君教的老祖宗。\"
殿内瞬间炸了锅。
有魂魄尖叫着往后缩,黑无常的锁链\"当啷\"落地。
白判的指节捏得泛白,《轮回簿》在他手里发出刺啦声响:\"好胆色,竟能识破本座手段。\"
话音未落,一道阴雷劈来。
皮延林眼尾都没抬,直接躺倒在香案上——阴雷擦着他发顶劈进柱子,木屑四溅。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检测到攻击,触发「懒意印记」:目标行踪已锁定,宿主可随时追踪。】
他慢悠悠坐起来,拍了拍官袍上的木屑:\"你篡改轮回,是要让顾家永世不得翻身吧?\"他抬手指向缩在角落的灰衣魂魄,\"这位李尚书,当年因揭发圣君篡位被灭门,却被你抹去记忆,要打入畜生道。\"
灰衣魂魄浑身剧震。
皮延林抬手一点,金光亮起——李尚书额间浮出道疤痕,与史书里记载的\"直谏时被御笔砸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黑无常突然冲过来,抓住李尚书的手腕:\"你......你当真见过先皇遗诏?\"他声音发颤,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我娘当年是李府的厨娘,她说......她说李大人死时喊着'圣君窃国'......\"
白判的脸彻底扭曲了。
他挥袖要毁李尚书的魂魄,却被道金光定在原地——皮延林的\"懒意镇魂术\"缠上他手腕,像根软趴趴的绳子,偏生挣不脱。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皮延林从怀中摸出本泛黄的簿子,封皮上\"轮回修正录\"四个字泛着金光,\"你以为改了《轮回簿》就能遮天?
当年参与灭李府的刽子手头七那晚,我在义庄听他们说梦话......\"
殿内突然安静得可怕。
白判盯着那本簿子,红痣下的皮肤抽搐着;黑无常攥着李尚书的手在抖,锁链叮铃作响;所有魂魄都伸长了脖子,连鬼火都凝在半空。
皮延林翻到某一页,抬头冲白判笑:\"你看,这第七页......\"
\"住口!\"白判突然暴喝,周身阴气压得殿内烛火全灭。
黑暗里,他的声音像毒蛇吐信,\"你以为凭这本破簿子就能翻案?
告诉你,真正的秘密......\"
\"真正的秘密?\"
殿门被撞开的瞬间,顾清欢的刀光劈了进来。
她发间龙形玉簪闪着红光,身后跟着青鳞和墨隐——龙形虚影已彻底消散,血诏正被墨隐死死攥在手里。
皮延林望着她染血的衣摆,突然把《轮回修正录》往怀里一揣。
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秘密?
等我睡醒了再听也不迟。\"
白判的瞳孔骤缩。
他盯着顾清欢手中的刀,又盯着皮延林怀里的簿子,突然狂笑起来:\"好!
好!
你们既然要翻旧账,那就看看这轮回里,到底藏了多少......\"
\"够了。\"顾清欢的刀架在他颈侧,\"皮延林,把那本簿子给我。\"
皮延林却往后退了半步,指尖轻轻敲了敲簿子封皮。
他望着白判扭曲的脸,又看了看黑无常泛红的眼,突然笑出声:\"急什么?
这出戏,才刚唱到一半呢。\"
殿外的阴雾突然翻涌起来。
远处传来牛头马面的嘶吼,混着黄泉浪涛的轰鸣。
皮延林摸出颗瓜子壳含在嘴里,甜津津的,跟早上顾清欢塞给他的那个味一样。
他望着《轮回修正录》上泛着金光的字,在心里对系统说:\"明天,换个更舒服的地方签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