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色火海在掌心骤然熄灭时,张小纯指缝间还残留着灼烫的刺痛。他望着指尖萦绕的青烟,眉头拧成个疙瘩——这已是第七十三次失败了。
“最后一步的魂火凝练总差一线。”他屈指弹了弹张浩留在手背上的印记,那枚淡金色的莲花印记突然泛起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轻轻震颤。张小纯猛地抬头,识海中属于张浩的残魂竟发出细微的嗡鸣,仿佛在遥远的地方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宝扇外的星空依旧死寂。张小纯散开神识扫过亿万里,却在左前方的星域捕捉到了异样——那片本该只有陨石碎屑的黑暗里,竟浮着点点暖黄的光,像冬夜里漏出窗缝的烛火,在死寂星空中显得格外诡异。
“有意思。”他操控宝扇缓缓靠近,指尖摩挲着腰间的青铜魂瓮。那些光点渐渐清晰,竟是座悬浮在废墟上的阁楼,飞檐翘角上还挂着残破的红灯笼,数十扇窗后都透着光晕,连窗纸上晃动的人影都清晰可见。
更古怪的是阁楼外的星空。明明看着近在咫尺,飞了半个时辰却好像没挪过位置,那些灯火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暖黄的光晕在漆黑星空中画出个完美的圆。
“阵法?”张小纯让宝扇停在光晕边缘。他试着往左侧飞,盏茶功夫后,那些灯火竟诡异地出现在左前方;转向右侧,不多时又会在右前方看到同样的阁楼。
“鬼打墙?”他冷笑一声,正要让太古奴出手破阵,阁楼里突然飘出靡靡之音。南窗被推开半扇,个穿水红肚兜的女子倚着窗棂,手里帕子转着圈:“公子从哪儿来呀?进来喝杯茶嘛。”
声音裹着奇异的灵力,听着酥酥麻麻的。张小纯却瞳孔骤缩——那女子腰间系着的玉佩,竟和张浩小时候戴过的长命锁一模一样!手背上的莲花印记突然发烫,残魂的悸动比刚才强烈了十倍。
“浩儿?”他按住手背,神识如潮水般涌向阁楼。这一次,他看清楚了:那些窗纸上的人影根本不是活人,而是由无数细碎魂丝拧成的傀儡;阁楼的梁柱间缠绕着淡紫色的雾气,闻起来像极了当年他给张浩泡过的安神香。
“用故人气息做饵,这阵法倒是有点意思。”张小纯摸出三枚聚魂丹,指尖一弹化作三道金光。丹药没入光晕时,阁楼里传来几声短促的尖啸,那些暖黄灯火突然暗了暗,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阵基——竟是用无数魂骨堆砌而成的圆盘,上面刻满了引魂的符文。
“想引谁的魂?”他让太古奴守住宝扇,自己提着魂瓮走向阁楼。刚踏入光晕范围,周遭景象突然一变:死寂星空消失了,脚下变成青石板路,耳边传来孩童的笑闹声。个扎羊角辫的小娃娃举着糖葫芦跑过,眉眼像极了七岁时的张浩。
“师父!你看我抓的萤火虫!”小娃娃举着玻璃瓶回头,瓶里的光和阁楼的灯火一模一样。
张小纯脚步顿住,指尖的魂瓮微微震颤。他当然知道这是幻境,可小娃娃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连说话漏风的语调,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手背上的莲花印记突然剧烈灼痛,张浩的残魂在识海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冲破他的禁锢。
“啧,差点着了道。”他咬破舌尖,剧痛让神智一清。眼前的青石板路瞬间变回碎石堆,小娃娃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只有那座阁楼还在前方,窗后的人影晃动得更急了。
西窗突然被撞开,个穿蓝布衫的少年探出头,手里捧着本摊开的功法:“师父,这招‘水龙弹’我总练不好……”
正是张浩十五岁的模样。张小纯喉结动了动,刚要说话,突然注意到少年耳后——那里有颗红痣,是当年张浩练剑时被剑气划伤后留下的,这细节除了他没人知道。
“连伤疤都仿得这么像?”他突然笑了,抬手往青铜魂瓮上拍了一掌。瓮口喷出灰色气旋,卷着漫天魂丝撞向阁楼:“把浩儿的魂丝还给我!”
阁楼剧烈摇晃起来,暖黄灯火瞬间变成惨绿。那些窗后的人影扭曲成厉鬼模样,却在接触气旋的瞬间化作飞灰。穿水红肚兜的女子尖叫着扑出来,水红衣衫炸开变成黑雾:“敢破我‘忆魂楼’,找死!”
“忆魂楼?”张小纯侧身避开黑雾,指尖弹出点金光。那是张浩残魂里最纯粹的一缕,碰到黑雾时发出滋滋的声响,竟像滚油泼雪般融出个窟窿,“用别人的记忆炼魂,不怕遭天谴?”
黑雾里传来气急败坏的嘶吼。阁楼的瓦片簌簌掉落,露出底下盘绕的魂链——无数条银灰色的链子缠成巨网,网上挂着密密麻麻的魂珠,其中颗半透明的珠子里,正蜷缩着个模糊的小身影,手里还攥着片莲瓣。
“找到了。”张小纯眼神一厉,太古奴立刻化作两道流光撞碎阁楼。他身形如电穿过魂链,在那枚魂珠坠落前稳稳接住。珠子入手温热,手背上的莲花印记突然光芒大盛,与珠内的莲瓣产生共鸣,发出柔和的金光。
黑雾见势不妙想要遁逃,却被青铜魂瓮牢牢吸住。张小纯捏碎魂珠放出里面的魂丝,看着那缕带着孺慕之意的微光融入自己识海,才转身看向在瓮中挣扎的黑雾:“说吧,还有多少人的魂被你们困着?”
黑雾在瓮里翻滚成球,却再不敢化作人形。张小纯冷哼一声,正要追问,识海里的张浩残魂突然轻轻颤动,传递来个模糊的意念——好像在说,还有别的同伴。
他目光扫过坍塌的阁楼,果然在墙角发现了更多魂珠。有的里面是哭闹的婴儿,有的是念书的书生,都带着不同的记忆碎片。
“罢了,今日就当替浩儿积德。”张小纯将所有魂珠收入玉盒,又往青铜魂瓮里滴了滴安神露,“再敢作祟,下次就直接炼了你们。”
说完转身跃上宝扇,看着掌心渐渐隐去的金光,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手背上的莲花印记还在微微发烫,却不再是之前的刺痛,倒像是孩子攥住了他的手指。
“快了,浩儿。”他轻声道,宝扇化作流光冲向星海深处,“师父很快就能接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