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边的雾气不知何时浓了三分,将两尊元婴修士的身影晕染得有些模糊。张小纯指尖凝结的灵火明明灭灭,映着他骤然收紧的眉峰——方才张大胖喉结滚动的瞬间,他清晰捕捉到对方袖中那缕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杂着某种极阴寒的灵力波动。
“胖爷我这辈子藏不住事。”张大胖忽然将酒壶往石桌上重重一磕,酒液溅出的刹那,他袖口无风自动,露出腕间一道深紫色的伤痕。那伤痕形如锁链,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搏动,“前日巡查北域防线时,我在废弃的传送阵里捡到个东西。”
张小纯的目光骤然锐利。他认得这种伤痕,那是被上古禁制反噬的痕迹,寻常元婴修士沾染半点便会灵脉尽断,可张大胖体内的念力竟在以一种诡异的韵律滋养着伤痕。这绝非偶然。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张大胖苦笑着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嵌着半片暗金色的甲片,甲片边缘凝结着霜花,“这劳什子玩意儿钻进我体内时,我看见……两个穿黑袍的怪人在打架。”
话音未落,寒潭突然掀起丈高巨浪。张小纯抬手布下结界的瞬间,张大胖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甲片上的霜花急速蔓延,在他皮肤上勾勒出无数细密的符文。那些符文亮起的刹那,张小纯瞳孔骤缩——那是邪皇殿独有的魂印!
“他们手里都握着长矛……”张大胖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仿佛有另一道声音在他喉间共鸣,“银甲的那个把矛尖捅进了黑甲的胸口,黑甲的魂火灭的时候,我听见他喊……”
张小纯突然按住他的肩膀,灵识如潮水般涌入对方识海。就在两人体内灵力相触的刹那,一段破碎的画面猛地撞进他的神念:
猩红的天幕下,两尊顶天立地的身影正在鏖战。左侧邪皇银甲上布满蛛网状的裂痕,手中长矛却泛着令人心悸的银光,每一次挥出都带着撕裂虚空的锐啸;右侧黑甲邪皇的半边身躯已化为黑雾,握着长矛的手臂正在寸寸消融,可那双燃烧着魂火的眼瞳里,竟满是决绝。
“紫电穿心矛……”张小纯的灵识被画面中那柄银矛狠狠震开,嘴角溢出血丝。他认得这杆凶器,古籍记载中此物专噬神魂,早在万年前就随初代邪皇一同失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画面突然剧烈晃动。黑甲邪皇突然放弃格挡,任由银矛穿透自己的胸膛,同时将手中黑矛狠狠掷向虚空。那黑矛划过的轨迹上,无数魂火如同飞蛾扑火般汇聚,竟在银甲邪皇身后凝聚出一张巨大的鬼脸。
“破界……”黑甲邪皇的吼声里带着血沫,神魂在银矛的灼烧下寸寸消散,“绝不能让它……”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虚空时,黑甲邪皇的身躯突然爆开,化作漫天魂火扑向银矛。张小纯看见银甲邪皇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无尽的猩红取代——那杆饮尽同伴神魂的银矛,竟在他手中开始扭曲,矛尖缓缓渗出暗金色的液体,与张大胖心口的甲片如出一辙。
“咳!”
灵识被猛地弹回体内,张小纯捂住胸口剧烈咳嗽,抬头时正对上张大胖惊恐的眼睛。对方腕间的紫痕已经蔓延到脖颈,甲片上的霜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刻字——那是用鲜血写成的“封”字。
“他死前把这半片甲塞进我识海了。”张大胖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颤抖地抚过甲片,“方才你灵识进来时,我听见甲片在响,像是……有人在磨牙。”
张小纯突然起身,寒潭的雾气在他周身凝结成冰。他终于明白为何张大胖的念力会如此诡异——那根本不是他自身的灵力,而是黑甲邪皇残存的魂火在借体重生。而那杆紫电穿心矛,恐怕早已不是兵器,而是某个正在苏醒的恐怖存在的容器。
石桌上的酒壶突然炸裂,酒液在半空凝结成冰锥,直指张大胖心口。张小纯挥袖挡开的瞬间,甲片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半空中竟缓缓浮现出半杆长矛的虚影,矛尖滴落的暗金色液体落在地上,瞬间腐蚀出冒着白烟的深坑。
“它在找另一半。”张小纯盯着那道虚影,指尖的灵火骤然暴涨,“黑甲邪皇用自己的神魂封印了它一半力量,现在……”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传讯符爆裂声。张小纯接住符纸的刹那,脸色骤变——北域防线的修士回报,在废弃传送阵附近发现大量神魂被吸干的尸体,死状与邪皇殿记载的“噬魂”之术一模一样。
张大胖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甲片上的刻字正在一个个亮起。张小纯低头看去,最后一个“封”字消散的瞬间,他清晰地看见甲片背面刻着的图案——那是一幅星图,而星图的终点,赫然是他们此刻所在的寒潭。
雾气深处传来隐约的锁链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破水而出。张小纯握紧腰间的佩剑,看向张大胖时,对方已经拔出了背后的重锤,甲片在他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有颗心脏正在里面疯狂跳动。
“胖爷我别的没有,这身肉还能挡几下。”张大胖咧嘴笑了笑,眼角却滑下一滴冷汗,“小纯,你说那黑甲邪皇,会不会就在这潭底下?”
水面突然掀起巨浪,一柄银矛的虚影在浪涛中若隐若现。张小纯看着那抹熟悉的银光,突然想起古籍里被撕去的最后一页——关于紫电穿心矛的最终记载,据说此物吞噬足够神魂后,能劈开界域壁垒,而初代邪皇失踪前,曾在此地布下过十八重镇魂阵。
寒潭深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撞击阵眼。张小纯突然按住张大胖的肩膀,灵识传音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把甲片给我,你带着传讯符去南域报信,就说……邪皇殿的老东西,要从坟里爬出来了。”
张大胖刚要反驳,却见张小纯已经踏水而行,指尖凝结出的冰符在水面铺成一条通路。寒潭中央的浪花里,那柄银矛的虚影越来越清晰,矛尖指向的方向,正是张大胖心口的半片甲片。
“记住,千万别回头。”张小纯的声音隔着水雾传来,带着一丝笑意,“等胖爷你回来,我请你喝百年的醉流霞。”
水雾彻底淹没那道身影时,张大胖突然发现自己被一股柔和的灵力推得后退,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传送阵。他看着张小纯的背影在浪涛中越来越小,突然想起方才画面里黑甲邪皇最后的眼神——那不是绝望,而是某种近乎疯狂的期待。
锁链声越来越近,张大胖咬咬牙转身踏入传送阵。消失的前一秒,他听见寒潭深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像是某种被封印了万年的存在,终于挣开了第一重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