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初春裹着料峭寒意,文渊书院的梅园内却热闹非凡。九曲回廊挂满宫灯,将皑皑白雪染成暖金,檐角垂落的冰棱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梅树枝桠上凝结的薄雪簌簌坠落,与空气中浮动的墨香、梅花清冽气息交织成独特的韵味。沈墨书立在主亭阶前,月白长衫下摆沾着昨夜修补《流民图》时残留的灵泉痕迹,在烛火下泛着微弱的光晕。腰间褪色的桃花香囊随着夜风轻轻摇晃,那是姜暖托人送来的平安符,细密的针脚间还藏着清河镇的春讯,仿佛带着恋人指尖的温度。
\"沈先生!\"学童抱着诗稿跌跌撞撞跑来,发髻上的玉冠歪向一边,稚嫩的脸上满是焦急,\"太子派人送来战书,说是要在诗词大会上与您一决高下!\"话音未落,八名玄甲侍卫已抬着鎏金诗案闯入,案上嵌着的夜明珠将亭内照得亮如白昼,刺得人睁不开眼。为首的内官尖着嗓子宣读:\"太子殿下谕令,今日诗词大会,胜者可向朝廷提一个要求。\"
沈墨书指尖抚过狼毫笔杆,冰凉的竹节触感让他想起三日前在朱雀大街目睹的惨状:寒风中,流民蜷缩在墙角,褴褛的衣衫无法抵御刺骨的冷意;孩童冻僵的手中还攥着半块发霉的饼子,脸上的泪痕早已结成冰晶。他抬眼望向主位,太子身着金线绣龙的锦袍,腰间玉佩随着把玩镶玉折扇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清脆却刺耳的声响。那嘴角挂着的志在必得的笑意,在沈墨书眼中,恰似毒蛇吐信般阴毒。而台下,数百名文人墨客交头接耳,有人捧着太子赏赐的银钱窃喜,谄媚的笑容令人作呕;也有人向沈墨书投来担忧的目光,摇头叹息,似在为他即将面临的困境而忧虑。
\"既如此,便请太子先出题。\"沈墨书的声音清朗如泉,在静谧的亭内回荡,却暗含锋芒,如同一把出鞘的剑,直指人心。太子折扇轻挥,鎏金诗案上顿时浮现出三个篆字——《盛世颂》。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这分明是要沈墨书歌颂太平,可眼下边疆战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京都街头饿殍遍地,如此题目,分明是精心设计的陷阱,就等着他踏入其中。
沈墨书却不慌不忙,缓步走到案前,蘸墨提笔。笔尖触及宣纸的刹那,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的手腕。墨迹未干,一幅《朱门酒肉图》已跃然纸上:画中朱门大户张灯结彩,歌姬舞女们身着华服,在亭台楼阁间翩翩起舞;奴仆们捧着珍馐美馔,鱼贯而入,菜肴的香气似乎都要透过画纸飘散出来。而朱墙之外,却是另一番景象:流民们衣不蔽体,啃食着树皮,眼神中满是绝望;孩童们瘦骨嶙峋,啼哭声响彻天际。更奇的是,当月光掠过画纸,画中人物竟动了起来——朱门内的贵人嬉笑着将美酒泼向流民,酒水落地瞬间化作寒冰,冻住了流民伸出的枯槁之手。
\"好个盛世!\"太子猛地起身,折扇重重拍在案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沈墨书,你这是公然诋毁朝廷!\"沈墨书却将笔掷入砚台,溅起的墨点在地上绽开,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血花。他目光如炬,直视太子:\"殿下请看,这画中哪一处不是京都实景?\"说着,他展开袖中藏着的《灾民册》,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百姓的血泪控诉,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底层人民的苦难与挣扎。
就在局势剑拔弩张之际,突然有人高呼:\"且慢!诗词大会,岂有只作画不赋诗之理?\"人群自动分开,一位白发老者拄着竹杖缓步而来。他身形佝偻,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竟是隐居多年的诗坛泰斗柳文远。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赞许的光芒,声音虽苍老却有力:\"沈先生既已绘出盛世表象,何不赋诗揭露本质?\"
沈墨书望向台下屏息的学子,他们眼中满是期待与信任。他想起清河镇百姓在战火中坚守的身影,想起那些为了守护家园而牺牲的勇士。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他拾起狼毫,笔走龙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歌舞升平处,苍生泣血哭。\"诗句如惊雷炸响,亭内鸦雀无声。字字句句,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破了虚假的盛世表象,揭露了残酷的现实。
太子脸色铁青,突然冷笑:\"好一个讽喻诗!但诗词大会,讲究应景而作。来人,取我的《春狩图》!\"一幅三丈长卷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画中太子纵马狩猎,英姿飒爽,箭无虚发,猎物鲜血染红雪地。太子得意地抚掌:\"沈墨书,你若能以此图赋诗,本殿便承认你有几分本事。\"沈墨书盯着画中太子狰狞的面容,想起楚临风来信中描述的边疆惨状——战士们缺衣少食,在寒风中坚守阵地,却要抵御十倍于己的敌军。
\"太子殿下的箭术,的确精妙。\"沈墨书突然轻笑,笔尖蘸满灵泉,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只是不知,这箭可曾射向真正的敌人?\"他挥毫写下:\"金鞍白马猎春风,血染荒原意未穷。何不解弓扶社稷,却教百姓叹途穷。\"诗句化作金光,直冲画中太子,将其衣袍染成血色。仿佛在质问,在这国家危难之际,太子为何只顾自己享乐,而不顾百姓死活。
太子暴跳如雷,正要下令抓人,柳文远却朗声道:\"且慢!老身也有一图,请二位赋诗。\"他展开一幅素绢,上面只画着半轮残月下的孤舟,四周是茫茫江水,显得孤寂而凄凉。沈墨书率先落笔,笔锋苍劲有力:\"孤舟载尽人间苦,冷月照残天下寒。愿借长风济沧海,重开日月换新天。\"诗句中蕴含的浩然正气,如同一股暖流,流淌在每个人心中,让在场众人热血沸腾。
太子咬着牙写下:\"孤舟独钓寒江雪,不问苍生问鬼神。\"字迹虽工整,却透着一股阴冷之气,尽显其自私自利的本性。柳文远摇头叹息:\"沈先生之诗,心怀天下;太子之诗,满是私欲。胜负已分。\"
\"不可能!\"太子突然掏出圣旨,脸上露出疯狂的神色,\"本殿奉父皇旨意,宣布此次诗词大会...无效!\"他话音未落,沈墨书突然展开一卷《万民书》,上面密密麻麻按满了百姓的血手印:\"太子勾结暗阁,私通外敌,致使民不聊生!这才是真正的圣意!\"
原来,谢无咎早已买通宫中内线,收集了太子谋逆的罪证,并呈给了皇帝。就在此时,皇宫方向传来钟声,一队禁军闯入梅园,为首将领高举圣旨:\"太子谋逆,即刻收押!\"太子脸色惨白,瘫倒在地,眼中满是恐惧与不甘。
沈墨书望着被带走的太子,转身面向台下学子。他取出沈家门徽——刻着\"墨守苍生\"的狼毫笔,高声道:\"今日之胜,非我一人之功,而是天下苍生之胜!我们手中的笔,不是粉饰太平的工具,而是刺破黑暗的利刃!\"
梅园内,千名学子齐声诵读沈墨书的诗句,声震云霄。那声音,仿佛是正义的呐喊,是对光明的渴望。沈墨书望向清河镇的方向,将桃花香囊贴在心口。这场诗词大会,表面是笔墨之争,实则是正义与邪恶的较量。而他知道,用文字守护苍生的路,才刚刚开始。夜色渐深,文渊书院的宫灯依旧明亮,宛如点点星火,照亮大胤朝的漫漫前路,也照亮了每一个心怀正义之人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