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沉闷的梆子声裹挟着淅淅沥沥的夜雨,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孤寂而阴森。苏怀青面色苍白,脚步踉跄,在慌乱中闯入了那座废弃已久的戏台。这座戏台仿佛被岁月遗忘,在风雨中摇摇欲坠,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梁柱上垂落的红绳在没有一丝风的情况下,却诡异地自行摆动,绳结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好似万千铜铃同时鸣响,清脆却又透着丝丝寒意,在空荡荡的戏台上回荡,让人心惊胆战。
苏怀青紧紧攥着从双棺中扯下的半截水袖,那袖口上用金线绣着的《牡丹亭》戏词此刻正渗出血色,“良辰美景奈何天” 这几个字在血渍的浸染下,显得愈发狰狞。“叮 ——” 一声清脆的铃响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一枚青铜铃铛从梁上坠落,“当啷” 一声掉落在地。苏怀青俯身拾起,只见铃舌竟是一截焦黑的指骨,在黯淡的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仿佛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悲惨往事。
她直起身,忽然发现月光穿透残破的戏台顶棚,将她的影子钉在斑驳的墙面上。而那影子竟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自行扭动着脖颈,咧开嘴哼唱起来:“慕礼啊慕礼,父子同台好算计……” 这一幕让苏怀青头皮发麻,恐惧瞬间笼罩了她,她下意识地转身,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恰在此时,井台方向传来一阵阴森的铁链拖曳声,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刺耳。苏怀青心中一紧,加快脚步,却发现脚踝被红绳紧紧缠住,动弹不得。她低头看去,只见绳结末端系着一枚褪色的戏票,上面的日期赫然是光绪二十三年七月初七,座次栏印着 “玉娘”。票根粘着一绺青丝,发梢缀着米粒大的银锁片,随着她的动作,锁芯弹开,掉出半张合婚庚帖。可惜新郎的名姓被血渍糊去,唯有 “申时三刻” 四字清晰得如同刀刻一般,在戏票上显得格外醒目,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三更时分,雨势愈发猛烈,豆大的雨点砸在戏台的木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就在这时,老更夫的铜锣声骤然响起,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这戏台是玉娘咽气的地方。” 老更夫的声音从廊柱的阴影中传来,他整个人缩在那里,浑浊的眼珠映着灯笼的红光,看起来格外诡异。“当年她唱完《冥婚》,戏服水袖突然绞住脖颈,生生把自己吊死在梁上…… 可奇的是,尸首右手缺了无名指。” 老更夫的讲述让苏怀青心中一惊,她不禁摸向怀中的族谱残页,想起玉娘骸骨的左手正缺无名指,而三叔公棺中断指塞着的符纸,纹路与戏台柱础上的镇魂咒如出一辙,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吗?
老更夫突然噤声,手中的灯笼 “噗” 地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戏台四角亮起幽绿的烛火,微弱的火光在风雨中摇曳,映出梁间垂落的数十双绣花鞋。那些鞋尖朝下,鞋底沾着未干的血渍,在幽绿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苏怀青惊恐地仰头望去,发现戏台穹顶的彩绘剥落处,竟用朱砂勾出了一个五行阵图,中央阵眼绘着一具襁褓,脐带末端系着枚青铜主铃,那图案仿佛在散发着一种神秘而邪恶的力量。
五更梆子响过两记,就在苏怀青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得不知所措时,戏台地板毫无征兆地突然塌陷。苏怀青惊呼一声,整个人坠入地窖之中。地窖里弥漫着浓烈的腐气,熏得她几欲作呕。在这腐气中,浮出百具戏班尸骸,每具尸身的脖颈都缠着红绳,绳结处缀着青铜铃铛,铃铛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清脆却又阴森的声响。
苏怀青惊恐地踉跄后退,脊背 “砰” 地撞上口阴沉木箱。箱盖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般,自行弹开,内里堆满了泛黄的戏服。最上层是件莲花纹帔衣,襟前别着一根银簪,簪头庆云社徽记下,刻着 “慕礼” 小篆,这一发现让苏怀青心中涌起无数疑问。
“怀青…… 我的儿……” 玉娘的啜泣声仿佛从地狱传来,自箱底渗出。苏怀青颤抖着双手,缓缓掀开戏服,只见箱底压着一具木乃伊化的婴骸。骸骨的天灵盖钉着银簪,腕间银锁片刻着 “甲子、癸酉、辛亥、戊子”,与她颈间长命锁的八字分毫不差。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婴骸突然睁眼,空洞的眼眶里透着无尽的阴森。紧接着,戏袍水袖暴涨如蟒,迅速缠住她的脖颈,将她拖向地窖深处。
苏怀青拼命挣扎,双手用力地想要扯开缠在脖子上的水袖。就在这时,地窖四壁渗出黑水,水面上渐渐浮出皮影戏码:光绪二十三年的戏台上,玉娘挺着孕肚,正在唱《游园惊梦》。她的歌声婉转悠扬,却又透着一丝悲伤。突然,一个蒙面人从梁间跃下,手中的银簪直直地刺入她的小腹。刹那间,胎儿的啼哭与铃铛的响声交织在一起,响彻整个戏楼。血溅幕布时,苏慕礼从后台转出,神色慌张地将染血的襁褓递给产婆……
皮影戏在苏怀青眼前骤然破碎,如同她此刻混乱的思绪。与此同时,苏怀青喉间的锁片 “咔嚓” 一声断裂。七星主铃自她的脊椎中钻出,在空中飞速旋转,拼成奎宿星图。缺失的星位射出一道青光,照亮了地窖的暗门。苏怀青顺着青光望去,只见门内陈列着千口薄棺,棺盖皆刻着 “苏怀青” 之名。中央棺椁裹着莲花纹戏服,棺中女尸的面容与她如出一辙,这诡异的场景让她几乎崩溃。
晨雾如同幽灵般漫入地窖,给这阴森的地方增添了一层更加神秘的面纱。苏怀青在女尸的掌心摸到一张戏票,票面日期是五十年后的申时三刻,座次栏并列印着 “苏怀青” 与 “苏念玉”。票根粘着一绺白发,发梢系着枚青铜面具残片,面具上的雕纹与祠堂楹联暗合,残片背面刻着血书:“父子同谋演双簧,且看今朝谁开场。”
就在这时,戏台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苏怀青透过地窖的缝隙望去,只见阴兵队列穿过雨幕,缓缓走来。少年守祠人提着滴血灯笼,马鞍旁悬着的人头唇角翕动,无声地吐出戏词:“原来这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 断井残垣。” 与此同时,井水咕咚咕咚地冒出血泡,浮起半幅襁褓,布面绣着苏念玉的生辰八字 —— 与苏怀青的命格,阴阳相扣,这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即将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