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市过后，难得的清闲时光。
兰姨回屋小憩，为午市的忙碌养精蓄锐。
丁浅轻轻拽了拽凌寒的衣袖：\"累不累？\"
\"不累。\"他答得干脆。
\"那...我们出去走走？正好把给川子的礼物送过去。\"她眼里带着期待。
\"好。\"凌寒捏了捏她的鼻子。
丁浅转身取来竹编的箩筐，仔细地将礼物摆放整齐，又塞满了零嘴，直到筐里满满当当才满意。
临出门时，凌寒站在她面前，修长的手指将她的围巾一圈圈绕好，又接过沉甸甸的箩筐。
两人朝柜台后的小满挥了挥手，便踏入了冬日温暖的阳光里。
河面早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光滑如镜的冰面上，人们嬉笑着来回滑行。
街道两旁挂满了红灯笼，彩带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处处洋溢着浓浓的年味。
凌寒稳稳地捧着装满礼物的箩筐，丁浅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一路给街坊邻居分发着小礼物。
\"丫头回来啦？\"熟悉的面孔热情地招呼着。
\"嗯，带了些小零食，您尝尝。\"丁浅笑着递上礼物。
\"哟，这该不会是喜糖吧？\"邻居促狭地眨眨眼。
\"您说对啦！\"丁浅调皮地应和着，眼睛弯成了月牙。
\"恭喜恭喜啊......\"
\"谢谢您......\"
凌寒在一旁听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箩筐里的礼物随着他们的脚步轻轻晃动，仿佛也在为这份喜悦伴奏。
凌寒静静地望着丁浅与街坊们熟稔地寒暄打趣，眼底含着温柔的笑意。
她像只欢快的小鸟，在熟悉的街巷间轻盈地穿梭，箩筐里的礼物很快便少了大半。
看着她在这片土地上如鱼得水的模样，凌寒心头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曾在这里生活多年，与这片土地、这些人早已血脉相连。
而现在——
他低头凝视着箩筐里剩余的礼物，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将她带回城市的决定，是不是反而折断了她的翅膀？
这个念头像根细小的刺，悄无声息地扎进心里。
冬日的阳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却化不开那抹隐约的落寞。
来到川子家门前，川子一见他们便喜出望外。
丁浅将精心准备的礼物一样样取出，很快就堆满了川子家的桌面。
\"这也太破费了！\"川子摸着后脑勺，笑得见牙不见眼。
二人热络地聊了会儿家常，丁浅便起身告辞：\"筐先放你这儿，我们再去转转。\"
说着，她自然地牵起凌寒的手往外走。
川子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突然喊道：\"小浅！\"
待丁浅回头，他竖起大拇指：\"眼光不错！\"
凌寒闻言轻笑，反手将丁浅微凉的手指握得更紧了些。
两人沿着挂满红灯笼的街道慢慢走着，身后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到了河湾处。
曾经那个险些夺去她性命的湍急河流，如今已被厚厚的冰层封住。
冰面上人影绰绰，远处用绳索围起的区域里，人们正在凿冰捕鱼。
站在那块熟悉的石头上，凌寒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虑：\"浅浅，在这里...是不是特别开心？\"
丁浅紧紧挽住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肩上：\"当然啊...开心得不得了。\"
\"那我带你回城...\"凌寒声音低沉，\"是不是做错了？\"
丁浅猛地抬头望进他的眼睛：\"少爷，还记得《桃花源记》吗？\"
\"嗯。\"他低低的应了一声。
\"这里就是我的桃花源，\"她的目光温柔地扫过冰封的河面，\"我就像那个误入仙境的渔人...\"说着，她踮起脚尖凑近凌寒耳边：\"但我的生活，终究是在外面的世界——\"呼出的白雾模糊了她的笑容，\"在有你的地方。\"
凌寒心头一颤，将她搂得更紧。
冰面上传来孩子们欢快的笑声，而他们相拥的身影倒映在如镜的冰面上，仿佛两个世界在此刻交汇。
凌寒还未来得及回应，她突然松开他的手，纵身一跃。
他的心脏骤然紧缩，仿佛又看到那个绝望的夜晚她跳河的身影，颤抖的声音脱口而出：\"浅浅！\"
却见她稳稳落在冰面上，甚至还打了个出溜滑出一段距离。
靴子与冰面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怔住的片刻，她已经滑到不远处，转过身仰着笑脸冲他招手：\"少爷，来啊......\"
凌寒深吸一口气，跟着跃下。
冰面很滑，他踉跄着滑到她身边，一把将人搂进怀里：\"你这个疯子......\"
丁浅轻拍他的后背，声音轻柔却坚定：\"你看，恐惧都是假的，只存在心里。现实中跳下来，不过是个有趣的出溜滑。\"
凌寒怔住了。
是啊，此刻阳光普照，冰面坚实，哪有什么危险。
他忽然觉得心里某个结松开了。
丁浅握住他的手：\"在这里一次，在梦里一次，我等于死过两回了。\"
她的眼睛清澈见底，\"现在我以及无所畏惧了，只想赖着你好好过日子。\"
\"好～\"凌寒无奈地捏了捏她的鼻尖，\"你总有说不完的道理，而我......\"
他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偏偏每次都心甘情愿被你说服。\"
冰面上，他们的影子紧紧相依。
远处传来孩子们嬉戏的笑声，而凌寒终于明白，有些伤痕，终究要被治愈了。
\"少爷，咱们比试比试，看谁滑得远！\"她突然兴致勃勃地提议，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光。
\"你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凌寒摇头失笑，却已经摆好了姿势。
比赛开始，凌寒仗着腿长，又常年锻炼，本可以轻松取胜。
但他偏偏在前方不远不近地逗着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惹得丁浅在后面急得直跺脚。
\"凌寒！\"她气鼓鼓地喊了一声，突然放弃平衡，猛地一个助跑扑向他。
\"哎哟——\"两人重重摔在冰面上，凌寒下意识将她护在怀里。
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而怀里的姑娘却笑得浑身发颤，连带着他的心也跟着震动。
凌寒无奈地扶起她，指尖拂去她发梢沾着的冰屑。
望着她笑红的脸颊，忽然觉得——桃花源吗？似乎...也不错。
阳光在冰面上跳跃，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像是要一直延伸到岁月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