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场的石砌高台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胡桃指挥着往生堂伙计将楠木棺材抬上柴堆。
德安公紧攥着衣袖站在一旁,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棺材,仿佛那里面藏着噬人的恶鬼。
“老爷子,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哦~”胡桃指尖停着一只秘法所化火蝶,笑得人畜无害,“待会儿火烧起来,可就没法喊停啦。”
围观休息的伙计们突然惊叫起来——楠木棺材正在渗出暗红液体,那些棺上刻画的纹路竟被染为了血红色,像活物般扭动着组成判官笔的图案。
“沙沙...沙沙...”
诡异的刮擦声从棺内传来,这次连路人都听得真切。派蒙死死揪住青羽的衣袖:“诈尸了!绝对是诈尸了!”
申鹤的冰符已在指尖凝聚,蓄势待发之际,整副棺材突然炸裂。
漫天木屑中,一具缠满红线的人形猛地坐起——邪祟之气弥漫开来,伴随着血色丝线乱舞。
每根血红丝线都穿透尸体的关节,像操纵傀儡般令它做出梳妆打扮的动作。
随着血线在其周身交织,似是梳妆完成,女尸化作了狰狞的魔物,邪祟之气扑面而来。
“早有预料~起!”胡桃的护摩之杖燃起赤红火焰,随着她用力下挥,火蝶绕身飞舞,似是令胡桃浑身浴火,
“那便尝尝我这燎原蝶火!”
护摩之杖凌空划出半弧,杖尖爆开的赤焰骤然化作千百只火蝶,蝶翼掀起的流火将袭来的红线烧得噼啪作响。
丝线缠绕的魔物,关节扭曲着爬出棺材,那些穿透肢体的红线突然暴长,如毒蛇般分作两路——一路绞向德安公脖颈,一路刺向胡桃心口!
“蝴蝶可不爱缠线团~”胡桃旋身伴着漫天火蝶跃起,杖尾点地时掀起环形火浪。
燃烧的蝶群聚成屏障挡住袭向德安公的红线,她自己却迎着心口那缕红线不避不让,只是微调身子任由其向肩膀刺去。
申鹤见状,向高空掷出冰符,神之眼闪烁起冰蓝冷光,冰傀化形持枪将魔物钉在地面......
青羽眼中金光闪烁,胡桃周身闪起金芒护盾弹开丝线的同时,地上石笋破土而出,将魔物顶入半空,恰好将其打至申鹤丢出的符上。
冰符炸裂卷起风暴的瞬间,胡桃讶然一怔,随后抓住时机,周身火焰剧烈燃烧,重新高高跃起,像空中燃烧的火蝶:
“抓到你了!”
见胡桃跃入空中,申鹤与青羽默契收手,只见胡桃猛然旋身持杖下劈,火焰在空中画出一道圆圈,伴随着融化冰霜散开的白雾——
“砰!”下方高台升腾起炽烈热浪,魔物被击坠,身上燃起了大火。
随后其身上丝线尽数崩裂被烧为灰烬,原形重新显露。
火中女尸突然发出少女的啜泣声,德安公崩溃跪地:“别烧了!这是我女儿的声音!”
半透明的古装男子从火光中浮现,腰间玉佩刻着“胡判”二字,但细看之下,玉佩裂纹中渗出黑血,判官笔的笔锋竟是无妄引咎密宫大阵中剥落的残片。
“德安公,你女儿盗尸诈死时,可想过这无名冤魂会与她同命?!”
“既敢盗尸诈死,令亡魂不得安息...就让你们尝尝真死的滋味!”
黑血化作毒蛇缠向德安公咽喉,却被申鹤挥枪打断,随后,胡桃手中护摩之杖卷着火蝶劈向虚影:
“你不是老祖宗!”
火焰掠过判官笔的刹那,她瞳孔骤缩——笔上朱砂竟是德安公女儿的血!
“往生堂的判官笔,可不会用活人血写字!”
胡判的虚影在火中扭曲,骤然化作一团黑雾,雾中传来尖啸:“区区凡人,也敢妄断阴阳?!”
虚影被烈焰灼得扭曲,却又大笑:“好!不愧是这一代的堂主!”
他倏地收笔,女尸轰然倒地,黑血散去:“但你可看好了——这些红线另一端连着谁?”
胡桃的杖风卷起火蝶扑向红线,火焰顺着丝线烧出一幅骇人画面:昏迷的花初身上正燃着虚幻的火焰,她手腕上缠绕着与尸体相同的红线。
“玩够了吗?“胡桃转动护摩之杖扫过邪祟黑雾,“往生堂的规矩里,可没有死人判活人的先例!”
说着,她指尖掐诀,护摩之杖猛地插入地面,杖身腾起赤红烈焰...旋身踏过七星步,袖中飞出七枚火蝶符纸,环绕舞动结成往生秘阵。
“尘归尘,土归土——”火蝶骤然聚拢,将黑气灼烧殆尽。
伴随着邪祟凄厉的嘶吼,判官笔上的血锈寸寸剥落,化作星火飘散。
最后一缕黑气被蝶火灼烧殆尽,破损的判官笔随之掉落在地。
胡桃收回火蝶,转身对申鹤眨眼,指向还在燃烧的判官笔:“劳驾把这火灭一下?”
火蝶散尽的刹那,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往生堂的仪倌们早已封锁退路,而钟离正负手立于高台阴影处,袖中一枚岩印悄然消散。
紧接着一队千岩军押着鉴秋和苏醒的花初而来,并逮捕了瘫在地上的德安公。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青羽一头雾水地看向钟离,还未发问便听到派蒙的大喊声:
“这这这,什么情况!”派蒙捂住脑袋,眼睛变成了旋涡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钟离负手而立,目光扫过狼藉的现场,淡然道:“这出戏倒是演砸了。”
胡桃扛着护摩之杖,蹦跳着凑近,笑嘻嘻地接话:“没错没错,客卿说的有理!不过,这儿可不是闲谈的好地方——”
她手腕一翻,火蝶符纸燃尽,将最后一丝黑气驱散,“走吧!此间事了,去往生堂详谈如何?”
没来得及追问,胡桃收枪转身,带头离去,三人对视一眼,看向了钟离,钟离微微颔首,示意众人同行:
“此事牵连甚广,确需从头梳理。”
“谜语人!”青羽轻叹一口气,拉着还想追问的派蒙转身跟上,申鹤默然同行。
······
檀香缭绕的厅堂中,胡桃大剌剌地坐上主位,
“好啦!既然人都到齐了——”她拖长尾音,恢复了往常的古灵精怪,
“本堂主就大发慈悲,给你们讲讲这出‘判官戏’!”
钟离不知何时已经泡了一壶好茶,为几人斟茶后,眸子中亦是闪着好奇:“堂主请讲,我亦是好奇其中细节。”
胡桃也不卖关子了:“哎呀呀~这事说来简单!”
“无妄引咎密宫塌了一角,愚人众和盗宝团挖魔神残渣时,顺带把老祖宗留下的判官笔镇物给刨了——笔损了,邪祟自然跑出来作乱。”
“至于德安公家这出戏?花初和鉴秋偷了具溺死的女尸,想演‘假死私奔’的烂俗桥段。德安公嘛~装糊涂配合,以为成全女儿情深义重……”
“可他闺女拿尸体当替身时,哪知道正好碰见附上判官笔的邪祟了?活人血沾了笔,亡魂自然要‘判’他们个偷天换日——红线缠身,差点真变殉情鬼咯!”
“好在钟离客卿早看出破绽,本堂主顺藤摸瓜——既收了邪祟,又逮了盗尸贼,还找回判官笔~一箭三雕!”
“砰!”胡桃猛地一敲桌子,懊恼道:“坏了,德安公也被逮捕了,本堂主这‘诈死套餐’的十倍赔偿谁来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