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无风,血腥味儿散不出去,被雨水一浇,仿佛生出了粘度。
宇文素站在囚笼里,看着囚车外的士兵,一个又一个倒在血泊里,他心中狂喜。自圣女山坍塌之日起,他便知道,自己找了十几年的人,终于出现了。
宇文素等了一路,在囚车驶离楚地时,甚至怀疑,那人舍弃了他。
直到这些黑衣人出现,宇文素才彻底放下心,那人不仅回来了,还大费周章的派人来救他。
这意味着,他们的结盟,还在继续。
其实,昆罗一役,宇文素的势力,并没有被清剿干净,他在昆罗时,尚有余力自救。
但所剩无几的势力,根本不足以撑起他的野心。
即使逃脱,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只有重新与那人合作,他才有可能,再与大盛帝王,角逐天下!
所幸,他的等待,并没有落空!
当钢刀被举起,向着囚笼猛然劈下的那一刻,宇文素仿佛看到了,期盼已久的曙光!
“当......”
金属的撞击声,刺穿耳膜,宇文素被震得偏过了头。刀刃在砍落铁锁之前,被一支飞来的箭矢射偏,卡在了牢门之上。
宇文素侧头,他眼睑半敛,透过雨幕,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冲破雨帘,策马而来!
这个人,宇文素认识,是大盛皇帝身边的侍卫,叫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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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盾被扯下,裴恒玉把小白龙留下照看宇文君安,自己提剑,出了銮驾。
裴恒玉脚下生风,踏着扑落的石块儿,冲向山坡。
“陛下!”令狐星朗在看见黑金龙袍的一瞬,旋身而起,挥剑挡开砸向面门的碎石,向身后的御林卫喊,“冲阵!”
大统领身后的士兵,举起了铁盾!
冷雨打湿铠甲,兵士们忍着疼,跟着他们的帝王,硬把战场,从谷底推向坡顶!
御林卫与黑衣人在坡顶厮杀成片,鸦鸟的黑羽,混杂着雨水,跌落在泥里,像亡灵在陨落!
当最后一个黑衣人倒地之后,鸦鸟骤然散去!
雨停了,天边泛起了红云,漫山遍野,被染上橘芒。
兵卒在打扫战场,清理路边的碎石。
宇文君安跑出来,他看见裴恒玉的黑金龙纹袍摆,干干净净,没有沾上半点血腥。
令狐星朗跟在裴恒玉身后,脚下的尸体,罗列整齐,大统领可惜道,“刺客死斗,没有活口。”
令狐星朗有些懊恼,这意味着这场刺杀,只是一个开端,抓不到贼首,阴招还会继续,对手躲在暗处,正对着他的皇帝,虎视眈眈。
“不是只有活人会说话,”裴恒玉瞟了一眼已经没了气息的黑衣人,“有时候,死人比活人的话,更可信。”
刺客的衣服,早就被扒得稀烂。
令狐星朗摇头,“尸首刚刚验过了,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家族的烙印,也没有特殊纹身,一点儿代表身份的标志,都没有。”
谷底已经清理干净,落阳潜进山影之后,刺杀失败了,但案子却变得扑朔迷离!,
“这批刺客的偷袭,很奇怪。他们堵住谷口后,下的滚木垒石,不是刺杀惯用的手段。”令狐星朗蹲下身,翻捡黑鸟的尸体,“还有,这群乌鸦,来得太诡异了,没听说过,有刺客训练乌鸦袭击人的!”
裴恒玉跨过尸首,看着盘桓在鸦鸟尸身上的煞气,他静了一会儿,又把目光越过士兵,看向更远的后方,他说,“如果刺客只想拖住我们呢?”
“他们的目的,就在别处!”令狐星朗道,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脱口道,“糟了,囚车!”
话音刚落,就见安乔扛着一个人,从后面的官道上,大步跑来。
裴恒玉瞟了一眼安乔身上的人,他面沉似水,问跟在后面的安明,“何事?”
“回陛下,”安明跑得气喘吁吁,他示意安乔把人放下,缓了口气道,“囚车遇袭,卢将军与贼人搏斗,重伤昏迷。”
“囚车?——宇文素!”宇文君安心尖儿一颤,他上前追问,“囚车被劫了?”
安明看向裴恒玉,见皇帝也在看着自己,他道,“臣受命,去州府取大雁山脉络图,赶回来时,正遇到贼人劫囚,臣率部下拼死相拦,囚车无碍,只是贼人死斗,并无活口!”
又是死斗!
两边都没有活口!
“既然目的是劫囚,”令狐星朗觉得今日的刺杀,哪儿哪儿都透着古怪,他就没打过这么奇怪的仗,犹豫道,“按理说,应该是宇文素的旧部,南楚人!”
安明望着倾斜的山坡。
乱石谷是大雁山余脉,它的身后,是连绵起伏的大雁山,过了大雁山,是传承了千年的大盛王朝。
这是裴恒玉的祖地,从千年以前,就是裴氏的势力范围!
“如果是宇文素的部下,”安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那不是应该在大雁山以南动手,才更容易么?”
安明与令狐星朗面面相觑,又一起看向皇帝。
裴恒玉的目光,越过堆积如山的石块儿,穿过重峦,看得更远。
乱石谷不大,又是官道,要运来这些木石,准备这样一场埋伏,动静不会小。
刺客的尸首,起码上千!
裴恒玉默默计算,这么多人,在州府的眼皮子底下,准备了这么大的阵仗,这云州的州府,怎么就没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