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十月下旬的昆明秋阳温煦,五华山麓的梧桐叶簌簌翻飞,山麓一座青瓦白墙的庄园却已活泛起来。庄园外的道路上,一辆辆马车和轿子络绎不绝。马车夫们穿着整洁的制服,驾驶着装饰华丽的马车,缓缓驶入庄园。轿夫们则抬着精致的轿子,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将轿中的宾客送到入口处。铁铸雕花大门外,乌木轿杠与西洋马车的铃铛声碎玉般交叠,惊起墙头几只灰雀。庄园门前,十二名滇南彝族仆役身着靛蓝扎染短褂,高举缀满孔雀翎的鎏金托盘迎宾,托盘上白瓷碗盛着新熬的普洱茶膏,氤氲热气混着马粪与香水味,构成奇异的“开埠气象”。门房捧着烫金名帖一路小跑,官话、法语、英语混着云南土腔,沸水似的泼进庭院。
庄园依山傍水,五华山麓的秋日阳光洒在青瓦白墙的院落间,池塘倒映着垂柳与假山,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甜香。庄园占地约600亩,融合了中式园林的曲径回廊与西式草坪。
庄园的门厅宽敞明亮,地面铺设着大理石,中央摆放着一张大型的红木接待台。接待台后面站着一位身着长袍的管家,面带微笑,旁边有从老营调来的学员做翻译,热情地迎接每一位宾客。家丁们忙碌地接过宾客的外套和帽子,挂在一旁的衣架上。门厅后面的偏厅内摆放着一套精美的红木家具,茶几上摆放着一些精致的瓷器和鲜花。墙壁上挂着几幅中国山水画,增添了几分艺术气息。偏厅的一角摆放着一架钢琴,一位年轻的女学员正在弹奏着轻快的乐曲,为整个场景增添了几分优雅。
庄园的花园里,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交谈着。外国女士穿着华丽的长裙,头戴精致的帽子,手中拿着扇子,轻摇慢摆,显得格外优雅。外国男士则穿着西装,手持雪茄,讨论着商业和政治话题。花园的中央是一个小型的喷泉,水花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周围摆放着一些藤椅和长椅,供宾客们休息和交流。
自助餐区设在花园的一侧,长桌上摆放着各种精美的食物。有法式面包、奶酪、葡萄酒,还有中式点心和热菜。几位厨师穿着白色的厨师服,忙碌地为宾客们准备食物。一位法国厨师正在烤制一只整鸡,香气四溢,引得宾客们纷纷驻足观看。
几位外交人员与中国的高官子弟交谈着,他们互相交换名片,讨论着各自国家的事务。一位年轻的外交官用流利的中文与一位高官子弟交谈,脸上带着友好的微笑。高官子弟则礼貌地回应,不时点头表示赞同。工商业者们与巨商富豪们聚集在一起,讨论着商业机会和市场前景。一位德国商人与一位中国富商交谈着,他们手中拿着酒杯,不时举杯示意。富商们则互相介绍着自己的生意,探讨着合作的可能性。几位中国富商家族的姨太太或者偏房女儿坐在花园的藤椅上,互相交谈着,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一位年轻的女士从手提包中拿出一面小镜子,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然后微笑着与身边的女士交谈。整个庄园内充满了热闹和欢乐的气氛,宾客们在阳光下交谈、欢笑,享受着这个美好的中午时光。
此刻,这里就是昆明最高端的社交场所,能出席这个露天自助午餐会的都是昆明最靓的仔。哦,不全是,总督、巡抚、知府大人这些官场头面自然是不便出席,但家中子弟,却犹如后世八九十年代不少北京人莫不以能参加美国大使馆的舞会或冷餐会为荣一样,抢着出席,只不过此时没有后世北京美国大使馆外面大街上那一群群等着被参加舞会和冷餐会的洋人或者高等华人隔着高级轿车车窗指指点点招来陪伴的众多漂亮中国美女。
没有后世的美女,可是却有后世的美食。此时,最受来宾吹捧的不是什么法国勃艮第或者意大利托斯卡纳的葡萄酒,而是来自后世的木桶装可乐、雪碧、芬达、粒粒橙、苹果汁、冰红茶、冰绿茶等等,并且享受到了它们在后世不可能有的待遇,不再是灌入一次性纸杯,而是被小心翼翼地倒进水晶香槟杯或者葡萄酒杯。须知,可口可乐是在前世此间的14年前才正式面世的,百事可乐更是晚至7年前。此时,想在偏远的云南喝到这些产品,那还是天方夜谭,更不要说更多的饮料此时尚未发明出来。
除了饮品,后世街边的烧烤档、煎饼摊、烤冷面、鸡蛋灌饼这些居然也改头换面登上了大雅之堂,并且赢得无论是外交官夫人、还是中国富家子弟的一致青睐和猎奇,抢了旁边牛排、披萨、炸鱼薯条、沙拉的风头。当然还有来自后世的各种糕点、冰激凌、巧克力火锅之类的噱头。总之,很多是这些外国人在自家国内都从未见过的新奇之物,更不要说自诩吃过见过的本地官宦子弟和买办富豪了。
王月生再宅男、再社恐,也不可能缺席这样的场合,因为这次根本就是为他举办的对于四国联合颁奖的答谢酒会。此时,他刚刚按颁奖的顺序分别与各国代表致谢完,下面就要与本次酒会的第五顺位的贵宾、也是之前通过姜玉娘送来名为见面邀请、实为传唤的蒙自圣约瑟堂的法国神父科斯特。
不过,当时刚接到邀约的时候,王月生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甚至专门召开了老营代表的特别会议商讨对策。但几天在昆明应付了四国代表之后,他发现自己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软实力。四国联合背书,作为在华守护西方文明的东方代表,若是再像其他的中国人一样被科斯特这种档次的洋人予取予求,也太丢穿越者的脸了。甚至他前世此时的外国朋友或者对手都会瞧不起他。唉,浪费感情了。老营那边之前商定的对策不知道落实得怎么样了。算了,别浪费了。
皮埃尔·德·拉·科斯特是一位中等身材的法国神父,身高大约在1.75米左右。体态适中,既不过于瘦弱,也不显得肥胖,给人一种健康而有活力的感觉。肩膀宽阔,背部挺直,显示出一种庄重而坚定的气质。他的步伐稳健,每一步都显得从容不迫,仿佛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和自信。穿着传统的黑色神父袍,袍子上绣有金色的十字架图案,显得庄重而神圣。他的领口佩戴着白色的领带,这是神父的标志性服饰。佩戴着传统的祭巾帽饰,这是一种在中国教会中特有的礼仪帽饰,类似于中国的四角帽,上面有金线图案装饰。
果然一副好卖相。要不是王月生通过后世的资料知道这位的杀伐果决与心狠手辣,敢于以异教徒的罪名直接烧死跟他辩经的彝族毕摩、霸占汉人田地做教堂产业毫不手软的行径,恐怕真的会认为此人是位悲天悯人、与世无争、但求传播圣音于人间、救万民于水火的白莲花呢。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王月生与四位外国特别代表分别谈完后,主动走到科斯特神父身边时,科斯特神父也正在与第四位客人攀谈,是一位中国商人。神父道,“感谢您对教会工作的支持。我们在这里不仅是为了传播福音,也是为了促进不同文化之间的理解和交流。”他的言谈举止中透露出一种对不同文化的尊重和包容。
王月生也配合地在一旁静静等待。毕竟,对方是召唤自己去蒙自拜见他,然而自己因为有更大的由头先行来到昆明,且刻意避开了蒙自,宁可多绕了些路。然后神父主动前来昆明。双方已不动声色间隔空交手了一番。对方给了自己面子。那么,自己就要在这个公共场合表现出应有的回报。
果然,神父似乎没有看到王月生,与第四位客人交谈完后,自己取了杯山楂水喝了起来。王月生等他喝完了两口,就大声招呼道“是尊敬的科斯特神父嘛?终于见到您本人了”。见科斯特做出一副没认出此次宴会主人的样子,王月生忙道,“我是虹溪的王月生啊,之前还准备去蒙自拜访您。结果因为得到这边的紧急通知,只好先来到昆明。正说此间事了,就去蒙自专程拜会呢。真是幸运,在这里就见到了您”。
“啊,王月生兄弟。请原谅我一直忙于侍奉主的事业,居然对教区内出现的杰出如您的人才没有充分的认知。对于王兄弟,虽未谋面,但心仪久矣。尤其是您在虹溪建校传播文明、设立医院造福乡民的举动,颇合我教正途大道,实为教民的楷模啊”。说着,顺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就准备待王月生低头时,将手指抚上王月生的额头。
王月生一看,自己之前的判断全错了呀。自己受四国封赏之后,这位不但没有知难而退,咋还认为自己彻底成了西洋人的门下走狗,不但要劫掠自家的校医院,看这架势,又说虹溪是他的教区,又封我为教民楷模,这是要把我的产业和我这个人全都收了的节奏啊。
科斯特神父是1865年生人,也就比王月生大5岁,所以王月生行了个中国平辈间的拱手礼,双手合抱,左手在外、右手在内,掌心向内,拇指并拢,双臂自然前伸,手部高度约与胸齐平,挺胸直视科斯特神父,道“科斯特神父谬赞了。若说教育,《礼记·学记》有云,“建国君民,教学为先”;《论语·卫灵公》则载“有教无类”。若说办校,春秋有乡校,本朝兴义学;至于医坊,唐代佛教与道教合办“悲田养病坊”,元代朝廷设回回医药机构“广惠司”。看来古今中外,无论是官府,还是教宗,或是圣贤,都是大道相若,殊途同归。王某忝为道门子弟,炎黄子孙,继承先人的志向,延续中华的传统,做些力所能及的微末之劳,实在是当不得神父的评语”。
你想伸手点化我,我一拱手把你的爪子挡在外面;你想说我的举动是天主教的风范,我告诉你中国历朝历代、儒释道回,都有推广教育、兴办医疗的传统,别以为我们现在打不过你,就啥事都允许你信口雌黄,任意碰瓷。
“哦,我还以为王先生已经是基督教徒的朋友、西方文明的信徒呢”,科斯特神父面色安详,声调刚好可以让周围开始关注的众人可以清晰地听到。花园里,除了远处的女眷们还在叽叽喳喳地交流,其他中心区域的男宾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有些不懂法语的外国人士由其他人在悄声翻译,至于众多不懂法语的中国来宾,则按照王月生事先的吩咐,有老营派来服务的懂法语的学员小声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