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我来啦!”
云映掩去那些不好的情绪,轻快地推开门。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少女特有的朝气。
顾景安闻声抬头,老花镜滑到鼻尖,“嗯?都学完了?会了?”
云映坐在桌案一旁的凳子上,手拄着下巴。
“当然了师傅,我可是您的关门弟-子欸,我要是学得慢多给您丢脸。”
顾景安轻哼一声,老神在在地抿了口茶,“背一遍《金匮要略》妇人篇。”
“啊?”云映笑脸一僵,手指头蔫巴巴地缩回来,“师傅……您不是说考我顾家针法里的内容的吗?”
“嗯?我可没说一定考这个。”
云映瞪大眼睛,这小老头真拿她当日本人耍啊!玩文字游戏呢。
“您怎么拿我当小孩子骗啊!”
“再加《伤寒论》序篇。”
“师傅!”
顾景安慢慢悠悠地说:“再讲再加。”
云映秒怂,双手合十讨饶着,“背!背的就是《金匮要略》!”
“妇人中风七八日,续来寒热,发作有时,经水适断,此为热入血室。其血必结,故便如疟状……”
云映突然卡壳,偷瞄了一眼师傅。
“不会就回去背,过几天考。”顾景安头都没抬,又说了一句。
云映叹了口气,肩膀耷拉下来,不得不认了命。
告别了师傅走出去,突然又升起一股斗志。
不就是医书吗,她一定要让师傅难不住她才好。
这般想着,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她走到办公区,和站岗的小战士说明了来意。
走到孟怀办公室时,云映突然停住了脚步。
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那伙敌特抓到了吗?
如果抓到,什么时候回来。
她心底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
云映轻叹了口气,朝着云晖的办公室走去。
她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云晖的声音。
云映推门而入,正看见自家大哥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捏着一份文件,眉头紧锁,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见她进来,云晖立刻放下文件,眉梢一挑:“哟,稀客啊,我们家小云大夫怎么舍得来看我了?”
云映没搭理他的调侃,径直走到桌前,双手往桌上一撑,认真道:“哥,你想办法帮我寻几本书。”
云晖忽然嗤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说吧,我托人找找。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促狭,“你拿什么谢我?”
云映眯起眼,忽然笑了:“等我给你扎针的时候,保证轻点。”
云晖:“……”
他默默收回手,干咳一声:“……书我尽快给你。”
云映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却在门口顿住脚步,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孟怀他们任务结束了吗?”
云晖眸光微闪,语气如常:“快了,这两天应该就有消息。”
她“嗯”了一声,没再多问,推门出去了。
-
云晖的速度很快,不到一个下午,便找来厚厚的一沓医书。
“云同志,云团长拜托我送来的东西。”通讯员小陈说。
云映感激道谢,抱着书进了屋。
接下来的几天,云映甚至连屋子都没出,饭都是云晖和江鹤回找人送的。
大院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说一些有的没的闲话。
依旧是那棵大槐树。
说来,这棵大槐树也是院子里唯一的八卦收集来源了。
一到夏天,嫂子们就像约好了一样,到时间了就坐在树底下,一边干活一边交换信息。
“诶,说来怎么好几天都没看见云家小丫头了?”张家嫂子问。
一个面庞略有消瘦,看起来有点刻薄的老太太盘着腿坐在树下。
“哼,懒得连门都不出,装模作样的,莫不是屋里藏了男人吧?这样的丫头还能嫁得出去?”
张嫂子听见,冲着她翻了个白眼,转了个身。
老太太依旧喋喋不休地说,语气刻薄尖酸。
张嫂子啪的扔下手里拿着的鞋底子,“你这老太太,说话也忒刻薄了些,跟你有什么关系,管得可真宽。”
徐嫂子冷哼一声,“见不得人好呗,谁不知道小云映这几天忙着看书学习。”
徐嫂子又撇了眼冯老太太,“等赶明儿云丫头成了咱这唯一的小大夫,冯大娘有个病啊灾啊的,可别上赶着求云映来。”
冯老太太听见竟然没人跟她一个想法,气得脸都变了颜色。
“谁、谁说她什么了?”冯老太太说。
“你们就是看人家哥哥官职高,不想得罪他,我可不怕。”她苍老的面容抖了抖,似乎壮了胆一般。
冯老太太此人,也不是心坏,就是嘴不好。
不管说起谁,都是如此刻薄。
但她忘了,这不是她所在的那个小村庄,她也不再是庄子里年纪辈分最大说话也无人反驳的老太太。
张嫂子嗤笑一声,“威风惯了,还以为这是他们家炕头呢。”
她说完,又正色了一瞬,“我可提前跟大家打好招呼,云家丫头护住我儿子,我就念她这份恩,谁也不许说她不好。”
徐嫂子没抬头,依旧纳着鞋底子,“嗯,我也一样。”
冯老太太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正要反驳,突然看见云晖从小路那头走来,手里还端着个饭盒。
“云团长啊。”张嫂子眼尖,“你这是……”
“没什么,就是看我妹妹学习辛苦,给她送点东西。”云晖难得笑得那么温和,却在经过冯老太太时突然停下脚步,眸光一闪,“大娘脸色不怎么好,是不是病了?不然让我妹妹给您扎两针?”
槐树下的女人们哄笑起来。冯老太太手中的蒲扇啪嗒掉在地上,她转身就往屋里钻,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而此时,云映的窗内传来低低的诵读声。
一滴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砸在泛黄的书页上,洇开一朵小小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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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映推开自己面前的书山,黑眼圈已经快要垂到嘴角。
经过这几天的闭关,她总算是把该背的都背下来了。
幸好她天生记性比较好,再加上很多书前世都看过,只需要加深一下记忆。
这也不能算作弊嘛!
云映伸了个懒腰,脊椎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桌上医书堆积如山,月光透过窗棂。
“总算……”
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指尖在书页边沿轻轻摩挲。
入夜十分安静,云映似乎听见隔壁传来些似有若无的声响。
她想了想,还是起身开门看看。
推开门的瞬间,一阵夜风猛地灌了进来。
她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一个滚烫的怀抱死死扣住。
陌生的雪松混合着一股陌生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一只带着枪茧的大手捏住她的下巴,灼热的唇舌不由分说地覆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