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一眼就看见乡长刘俊峰带着几个人挤开人群走过来。“乡亲们,大家都回去吧,我来接乔书记。”刘俊峰的声音试图穿透凝固的空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沉默的脸,又补了一句,带着他自己也未必能说清的意味,“乔书记以后还会常来靠山村的。”这话轻飘飘的,像一片雪花落进深潭,激不起半点涟漪。
乔楚忙迎上去,喉咙有些发紧:“刘乡长,谢谢你。”她的视线越过刘俊峰的肩头,看到老孙头沟壑纵横的脸绷得像一块风干的石头,王寡妇紧紧搂着怀里那个冻得脸蛋通红的娃娃,李强攥着拳,指节捏得发白,像要把什么东西生生捏碎……无数道目光,沉甸甸地落在他身上,没有声音,却比任何呼喊都更有力地捆住了他的脚步。
刘俊峰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沉默送行的人墙,看着那一双双被风霜磨砺、此刻却盛满无言挽留的眼睛,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眼圈竟真真切切地红了。他飞快地眨了下眼,似乎想逼回那点不合时宜的湿意,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和一丝他自己也未曾料到的哽咽:“我知道,你们舍不得乔书记离开……”他吸了口气,“但我们是想让乔书记发挥更大的作用,去帮更多的人啊!”
“我们还是先走吧,”刘俊峰身边一个年轻干部低声催促,带着点局促不安,“看这架势,村民是不愿意离开的。”他指了指被堵得严严实实的村口道路。
刘俊峰没再说话,只是用力抹了一把脸,对乔楚做了个“上车”的手势。乔楚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那片沉默的山峦和山峦下沉默的人群,像要把每一道沟壑、每一张面孔都刻进骨头里。他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那辆半旧的黑色桑塔纳后座。车门关上的沉闷声响,隔绝了外面那个凝结的世界。
引擎发动,车子艰难地、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人群像摩西分开的红海,无声地向两边让开一条狭窄的通道。没有挥手,没有告别,只有目光,灼热而沉重的目光,追随着缓缓移动的车窗。车轮碾过冻得硬邦邦的水泥路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后视镜里,那黑压压的人群,如同雪地里骤然凝固的一片黑色礁石群,越来越小,却始终没有散去。直至车子彻底翻过村口那道长满果树的山梁,镜中只剩下莽莽苍苍的白色山野,那片送行的人群,依旧像钉在大地上的黑色剪影,固执地停留在视野尽头。
车内弥漫着压抑的气氛,乔楚还在看着后视镜里送行的人。“唉……”刘俊峰打破了沉默,“老少爷们儿……是真舍不得你啊,乔书记。”他侧头看了一眼乔楚紧绷的侧脸。乔楚缓缓收回目光,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刘乡长,我也舍不得靠山村,舍不得这里的乡亲们。”他的眼眶微微泛红,那些与村民们一起奋斗的日子如电影般在脑海中闪过。
刘俊峰拍了拍乔楚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乔书记,你在靠山村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你带领村民们发展产业,改善生活,让靠山村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实实在在的功绩,大家都记在心里。”
乔楚感激地看向刘俊峰:“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靠山村的村民们都很淳朴善良,他们对我特别好。”
“是啊,所以大家才这么舍不得你。但组织上调你去新的岗位,也是希望你能在更大的舞台上发光发热,帮助更多像靠山村这样的地方。”刘俊峰鼓励道。
乔楚坚定地点点头:“我明白,我一定会继续努力,不辜负大家的期望。以后有机会,我也一定会常回靠山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