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大亮,靠山村的青石板路上已浮动着细密的水珠。村口那株百年老槐树的枝桠间,露水顺着褶皱的树皮缓缓滑落,像极了昨夜在村委会值班室里反复擦拭工作手册的乔楚——指节分明的手掌拂过泛黄的《靠山村五年发展规划》,每一道墨迹都是他与这片土地共同生长的年轮。
炊烟从错落的灰瓦屋顶间升起,裹挟着玉米面馍的焦香。七十岁的王德顺老汉蹲在磨盘旁,用皲裂的掌心摩挲着连夜赶制的竹编提篮,里面码着二十四个红皮鸡蛋。\"当年乔书记给咱家补屋顶摔下来,躺炕上还惦记着给娃娃们修图书室......\"他的呢喃被晨风揉碎,飘向村委大院的方向。
\"乔书记——\"脆生生的童音刺破晨雾,扎着羊角辫的小花举着蜡笔画冲在最前头。画纸上歪扭的太阳照耀着金黄的麦田,田埂上站着戴眼镜的男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乔爸爸\"。三年前她母亲难产大出血,是乔楚连夜开车八十里山路送医,又在重症监护室外守了三天三夜。
人群如潮水般漫过晒谷场。瘸腿的老猎户张铁柱拄着枣木拐杖,怀里抱着油纸包裹的野山参;绣娘李春娥抖开连夜赶制的靛蓝土布褂子,襟口密匝匝的针脚绣着\"振兴乡村\"四个字;曾经的贫困户马建国捧着玻璃罐,里面是自家蜂场新割的槐花蜜,琥珀色的蜜液在晨光中流转着细碎金芒。
\"乡亲们......\"乔楚喉头滚动,镜片蒙上白雾。他看见人群里白发苍苍的刘大娘颤巍巍举起竹篮,沉甸甸的核桃滚落两颗——那是三年前他手把手教老人嫁接的新品种。更远处,当年泥石流冲毁的断桥处,如今立着青石垒就的拱桥,桥头石碑\"连心桥\"三个红字灼灼生辉。
退休的村主任老周突然扯开嗓子:\"都让让!让二狗子把东西抬过来!\"四个精壮后生哼哧着搬来半人高的木箱。掀开盖子的瞬间,乔楚瞳孔猛地收缩——箱内整整齐齐码着365个粗瓷碗,每个碗底都用朱砂写着日期。原来从他驻村第一天起,村民就轮流往村委会送饭,空碗都被老周悄悄收着。
\"您总说脱贫不是终点,是新起点。\"养鸡场女老板红着眼眶举起账本,\"去年咱村土鸡蛋电商销售额破百万,您办公室那盏台灯亮了多少个通宵......\"她忽然说不下去,转身从竹篓里掏出双千层底布鞋,鞋帮里塞着张字条:\"走新路,脚不疼。\"
袁建国嚷开嗓子:“今天乔书记,不走了,都到我食府聚餐。”乔楚流着泪,拒绝了他的好意,“今天必须要赶到乡政府。”
日头爬上山梁时,送行队伍已蜿蜒如长龙。八十岁的秦老爷子突然挣脱搀扶,枯枝般的手死死扣住车门:\"那年你陪我在大棚守了七个雨夜救活羊肚菌,菌子能卖钱了,你咋就要走......\"老人浑浊的泪滴在乔楚手背,烫得他心口发紧。
山道转弯处,乔楚蓦然回头。漫山遍野的油茶树正在抽芽,遍山的果树花香四溢。那是他带着村民在乱石坡上垦出的\"绿色银行\"。风过林梢的沙沙声里,恍惚传来童声合唱——\"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这是他为村小学谱写的校歌。副驾驶座上,老周悄悄塞进牛皮纸袋,里面是村民联名信:\"靠山村永远是您的家。\"
乔楚一看,袁文俊和夏瑶也一同赶来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