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明褪去那身象征着威严的官服,
换上便装,静静地站在在县衙后院那棵古槐之下。
这时,赵无双脚步匆匆地赶来说:
“大人,暖风阁的底细查清了。”
他压低声音,眼神中透着一丝凝重,
“那暖风阁表面是供人饮酒作乐的酒楼,
可三层以上却神秘得很,从不对外开放。
更蹊跷的是,每月初七,总会有马车从后门进出,
那车辙印深得不同寻常,仿佛载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李天明的指尖摸过槐树粗糙的树皮,
一片嫩绿的叶子悠悠飘落,恰好落在他摊开的掌心。
“初七……”他喃喃自语,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上月邻县新娘失踪,不也是初七吗?”
说罢,他猛地收紧手指,那片嫩叶瞬间在他掌心碎裂。
“王掌柜究竟是什么来头?”
“听说十年前,他突然在临州发迹,据说与知府大人有姻亲关系。”
赵无双警惕地左右张望,声音压得极低,
“不过下官发现了一件怪事——
衙门里凡是查过暖风阁相关案子的卷宗,
不是缺页,就是墨迹晕染得厉害,像是被人故意破坏过。”
远处,更夫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惊起了栖息在槐树上的鸟儿。
李天明望着那扑棱棱飞走的鸟儿,突然问道:
“无双,你可听说过二十年前的‘红妆案’?”
赵无双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那是先帝年间轰动江南的大案,
十二名新娘在出嫁途中离奇失踪,
现场都留下了爪子印。
最后,这案子草草了结,
而时任按察使却离奇暴毙,至今仍是悬案。
“大人是说……这案子与当年……”
赵无双的声音有些颤抖。
“手法太像了。”
李天明从怀中缓缓取出那块沾血的碎布,
“你看这暗纹针脚,与那案卷记载的证物相似。
还有这喜婆袖口的云雷纹,是当年苏州织造局的标记,绝不会有错。”
夜风骤起,吹得槐叶沙沙作响,
仿佛在为这即将揭开的黑暗真相奏响前奏。
赵无双突然神色一凛,抓住李天民的手腕:“有人!”
假山后传来一阵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
李天民反应极快,闪电般拔出佩刀,
刀尖如灵蛇般挑开灌木,却只看见一只野猫惊慌失措地窜过。
月光下,石板上静静地躺着一枚铜钱,
正面朝上,被人用朱砂画了个醒目的叉。
“暖风阁的标记。”
赵无双喉结滚动,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
“他们在警告我们。”
李天明冷笑一声,将铜钱在指尖翻转把玩:
“明日你扮作商贾去暖风阁。记住,只看不说,随机应变。”
次日,赵无双精心装扮,粘上假须,
迈着看似沉稳的步伐踏入暖风阁。
楼内丝竹声声,觥筹交错,
跑堂的端着酒壶在人群中穿梭。
他刚要上二楼,却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拦住。
“客官留步,楼上雅座需熟人引荐。”
壮汉的声音粗犷而冷漠。
赵无双袖中滑出一锭雪花银,
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
“听闻贵楼的‘虎仙醉’乃一绝,特来品尝。”
壮汉掂了掂银子,嘴角突然咧开一抹诡异的笑容
:“原来是王老爷介绍的贵客,三楼请。”
楼梯拐角处供着一尊虎首人身的诡异神像,
香炉里插着三根血红色的香,
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赵无双装作整理衣襟,
悄悄将袖中准备好的药粉撒在台阶缝隙——
这是李天明特制的荧光粉,夜间会泛出幽蓝光芒,方便后续追踪。
三楼厢房门窗紧闭,隐约传来女子啜泣声,仿佛是绝望的哀鸣。
赵无双刚靠近最里间的雕花门,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嗓音:
“……账簿今晚必须送到那位大人府上……”
是王喜婆的声音!
赵无双屏住呼吸,缓缓贴近门缝,
只见王喜婆正将一本蓝皮册子交给个戴斗笠的男子。
斗笠抬起瞬间,他险些惊呼出声——
那人左眼下一道狰狞的疤痕,正是知府衙门的师爷!
突然,背后一凉,一股寒意直透脊梁,
锋利的刀刃紧紧抵住他后腰:“赵师爷好雅兴啊。”
赵无双反应极快,反手打翻身旁的青铜灯台,
滚烫的灯油如瀑布般泼在打手脸上。
惨叫声中,他瞅准时机撞开雕花门,王喜婆手中的账簿哗啦散落一地。
满地纸页间,一行朱批刺目惊心:
“丙戌年四月初七,送扬州瘦马三匹,收白银六百两,那位大人取二百……”
“拦住他!”
王喜婆尖叫着扑来。
赵无双眼疾手快,抓起几页账册从窗口跃下,
落地时右腿传来剧痛,仿佛骨头都要断裂。
身后暖风阁乱作一团,火把的光影中,
他看见三楼窗口有个熟悉的身影——
王掌柜正冷笑着举起弩箭。
破空声呼啸而来,一道黑影从巷口如鬼魅般闪出。
李天明的佩刀精准地劈落弩箭,火星四溅。
“账簿呢?”李天民焦急地问道。
赵无双从怀中掏出染血的纸页,声音颤抖:
“只抢到这些,但足够证明知府……”
“嗖”的一声,第二支弩箭穿透他的肩膀。
李天明猛地将他推开,自己却被第三支箭擦过额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暗处飞扑而出,
与王掌柜扭打在一起。
李天明趁机拽起赵无双冲进暗巷。
拐角处突然出现一辆马车,帘子掀起,露出双保养得宜的手。
“李大人,久仰。”
车中人声音温润如玉,却让李天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这是他在京城述职时听过的声音!
三年前新科放榜,正是这个声音念出“一甲第三名,临州柳明德”。
“柳……按察使大人?”李天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车帘微动,露出半张不怒自威的脸:“李大人可知,暖风阁那块地是谁的产业?”
不等回答,一枚玉佩从帘内抛出,
“王县令当年查‘红妆案’,就死在这块玉佩的主人手里。”
玉佩上的蟠龙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青光,
龙睛处两点猩红,宛如凝固的血迹。
马车远去后,赵无双挣扎着爬起来:“大人,现在我们……”
李天明攥紧玉佩,指节发白:“去按察司。
既然暖风阁背后是布政使大人,我们就捅破这天!”
夜更深了,黑暗如墨汁般浓稠。
城隍庙的破败屋檐下,李天民就着烛火细看那几页残账。
忽然,他的手指停在某行小字上:
“壬午年虎仙祭,献女七人,得赐金书铁券……”
赵无双凑近一看,失声道:
“金书铁券?那不是开国时太祖皇帝赐给功臣的免死金牌吗?”
“嘘——”李天民突然吹灭蜡烛。
庙门外,无数火把如毒蛇吐信般逼近。
夜风中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间或夹杂着弓弦绷紧的咯吱声。
待这些人退去后,李天民和赵无双也带着那本账本回了衙门。
三日后,李天民坐在县衙书房,烛火摇曳,映着他紧锁的眉头。
赵无双推门而入,神色匆匆:“大人,暖风阁的账簿查清了,但……”
他顿了顿,神色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
,“涉及的人,比我们想的更麻烦。”
李天明接过账簿,指尖划过一行行墨迹,目光最终停在最后一页——
“丙戌年四月初七,献女三人,得银八百两,分润:
王掌柜三百,‘那位大人’五百。”
“哪位大人?”李天民冷笑,眼神中透着不屑,
“连名字都不敢写,看来此人来头不小。”
赵无双压低声音:“按察使司那边,已经有人递话,说这案子到此为止。”
李天明抬眼:“谁递的话?”
“知府衙门的师爷,说是……按察使大人的意思。”
李天明沉默片刻,忽然将账簿重重合上:
“那就先不动暖风阁,查查这个‘那位大人’是谁。”
夜探暖风阁,真相渐露
当夜,李天明换了一身粗布衣裳,扮作挑夫,与赵无双一同潜入暖风阁后院。
楼内灯火通明,丝竹声隐约可闻,但后院却出奇安静。
两人沿着墙根摸到一处偏房,窗缝里透出微弱的光。
李天明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只见屋内堆满木箱,
箱上贴着红纸,写着“贡品”二字。
“贡品?”赵无双皱眉,“暖风阁还做贡品生意?”
李天明摇头,示意他噤声。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迅速隐入阴影。
一个瘦高男子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两名壮汉,抬着一个麻袋。
麻袋里传来微弱的呜咽声,像是个女子。
“这批货今晚送走,别出岔子。”瘦高男子冷冷道,“那位大人等着呢。”
壮汉点头,将麻袋塞进一辆马车,随即驾车离去。
李天明眼神一沉:“跟上。”
马车去向,迷雾重重
两人尾随马车,穿过几条暗巷,最终停在城西一座大宅前。
宅门紧闭,门上无匾额,但守卫森严,个个手持利刃,眼神凶狠。
赵无双低声道:“这是……盐运使李大人的私宅。”
李天明眯起眼:“盐运使?”
盐运使虽只是五品官,但手握盐税大权,油水极厚。
若暖风阁背后是他,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盐运使有钱有势,足以让按察使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人,怎么办?”赵无双问,“直接闯进去?”
李天明摇头:“硬闯没用,得找证据。”
正说着,宅门忽然打开,一辆华贵马车驶出,
车窗微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知府大人。
李天明瞳孔一缩:“知府和盐运使……是一伙的。”
暗局浮出水面,真相令人胆寒
次日,李天明召集亲信衙役,秘密部署。
“暖风阁背后是盐运使,而盐运使和知府勾结,贩卖女子牟利。”
李天明沉声道,“按察使司可能也牵涉其中,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赵无双咬牙:“大人,若真如此,我们查下去,怕是……”
“怕什么?”李天民冷笑,眼神中透着决绝,
“我李天明一介农夫出身,大不了丢官罢职。
但若让这些畜生继续害人,我宁可死也不闭眼!”
众人肃然,纷纷抱拳:“愿随大人一战!”
几日后,李天明放出风声,说已掌握暖风阁与盐运使勾结的铁证,准备上奏朝廷。
果然,当夜,县衙外黑影闪动,数名黑衣人翻墙而入,直奔李天民书房。
然而,他们刚推开门,迎面便是数把寒光闪闪的钢刀——
李天民坐在案后,冷冷道:“等你们很久了。”
一场激烈的厮杀后,黑衣人尽数被擒。
李天明扯下其中一人的面巾,赫然是盐运使府上的护卫。
“果然坐不住了。”李天民冷笑,“带下去,严加审问!”
终局之战,正义彰显
五日后,李天民带着供词和证据,直奔按察使司。
按察使面色阴沉:“李大人,此案涉及朝廷命官,不可轻举妄动。”
李天明直视他,目光如炬:“大人,若按察使司不管,下官便直接上奏巡抚,甚至进京告御状!”
按察使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罢了……此案,本官亲自督办。”
一个月后,盐运使、知府、暖风阁王掌柜等人被革职查办,
失踪女子陆续获救,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
尾声,光明终至
雨后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李天民站在县衙门口,望着远方的山峦,心中感慨万千。
赵无双走过来,笑道:“大人,案子结了,您该歇歇了。”
李天明摇头:“这世上,像暖风阁这样的地方,怕是还有不少。”
赵无双沉默片刻,忽然道:“大人,您说……这案子背后,会不会还有更大的鱼?”
李天明微微一笑,眼神中透着坚定:“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