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结束的铃声回荡在略显空旷的校园小径上,三三两两的学生脚步轻快,赶向各自的教室。江明华没有回自己高三的教室,而是拐进了高二教学楼一层角落的化学实验室。高三的课程紧凑得像是拧紧的发条,但他今天特意请了假——不是为了放松,而是要代替生病的化学课代表,送本班一份重要的模拟实验报告给生物实验组的林老师。这份报告需要学科交叉验证,正好落到他头上。当然,想到能光明正大地去见林雪萍,那点跑腿的“麻烦”早就化成了心底雀跃的泡泡。
他整理了一下校服衬衫的领子,深吸一口气,敲响了生物准备室的门。
“请进。”熟悉而清悦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推开门,一股独特的消毒水混合着新修剪植物茎叶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林雪萍背对着门,站在宽大的不锈钢实验台前,她正将一叠整齐的培养皿分门别类地放进恒温培养箱。她穿着标准的白色实验服,尺寸稍大,将她纤细的身形包裹其中,显得既专业又有种说不出的脆弱感。实验服宽大的袖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露出小半截白皙的手腕。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她柔顺的长发和白色的布料上勾勒出温暖的光晕。
“林老师,这是高三(一)班的交叉实验报告。”江明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而平静,但目光在触及她背影的瞬间,还是不自觉地柔化了几分。
林雪萍放好最后一叠培养皿,关好培养箱的门,转过身。看到是江明华,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但教师的身份让她迅速将那份私人情绪压了下去,只是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比平时柔和了些许。
“辛苦了,明华。”她走过来,自然地伸出手。在指尖即将碰到报告纸的刹那,两人都顿了一下。穿着同样的校服在自习室接触是一回事,在属于她的专业领地,穿着代表特定身份的实验服交接工作文件,空气中似乎多了一层无形的微妙屏障,却又因为彼此的身份和心意而显得格外……撩拨。
江明华将报告递过去,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光滑的纸质表面下方那温热的手指。只是一刹那的轻触,仿佛有细小的电流从相碰点蔓延开来,直达心尖。林雪萍的手指微微一缩,迅速而稳当地接过文件,那动作流畅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谢谢,”她低下头,翻开报告,目光落在标题页的实验落款处,那是江明华的字迹,龙飞凤舞的签名下,还画了一个小小的、只有他们才懂得的简笔笑脸——一颗太阳。林雪萍的指尖在那个小小的太阳上停顿了一秒,再抬眼时,眼里像是盛满了窗外透进来的细碎阳光,“这个交叉验证点提得很到位。正好我下午第一节没课,可以仔细看看。”
她的声音依旧维持着教师的平稳,但在“下午第一节没课”时微微停顿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示。周围是冰冷的实验台、闪烁仪器的指示灯和排列整齐的化学试剂瓶,只有他们两个人,穿着严肃的白大褂,做着再正经不过的工作交接,心底却悄然流淌着只有彼此才懂的甜蜜潜流。环境的反差让这份隐秘的行动变得分外清晰。
“那就好。”江明华努力压下翘起的嘴角,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实验服宽大的领口微微敞开了一点,露出里面校服衬衫的浅蓝色领边,那抹柔软的颜色和她白皙的脖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他无端想起自习室里她靠近时发丝的淡香。“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他话没说完,目光扫过实验台上凌乱摊开的几页纸——那显然不是实验材料,画稿的纸张质地更厚,上面用铅笔勾勒着流畅的人物线条,背景看起来像是一个礼堂舞台。那风格很熟悉,是他弟弟江韵华的手笔。
林雪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哦,校庆节目单的初稿设计图。校文艺部那边催得急,韵华下午临时被许清瑶抓壮丁,帮着修改几个舞台人物的造型草图。他走得急,把概念稿落在这儿了。”她说着,把那份画稿简单整理了一下,“这个校花学姐,抓人做事是越来越顺手了。”
她语气平淡,只是带着点老师对学生事务忙乱的轻微调侃。但“许清瑶”和“抓壮丁”这几个字落在江明华耳朵里,结合中午图书馆看到的那个在角落专心调颜料的弟弟形象,他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一幅颇为生动的画面:许清瑶站在画架前,马尾摇曳,气势十足地指挥着(或者说要求着),而他那个在家懒散、只对游戏机表现出高度专注的弟弟,居然像换了个人似的,毫无怨言地在调色盘上忙碌,眼神发亮……这个联想让他忍不住扬了扬眉。
“看来这小子,还挺乐意被抓的?”江明华揶揄道,同时很自然地走到门边角落的洗手池旁,拧开水龙头冲洗因为拿过报告而有点黏腻的指尖。冰凉的水流冲刷在皮肤上,也稍微平复了一下心底刚刚被那短暂指尖接触撩起的波澜。
林雪萍没有立刻接话。她走到自己办公桌旁,拿起一个透明密封袋,正准备把那份落下的画稿装起来,等江韵华来取。办公桌就在洗手池旁边不远。当她侧身弯腰打开抽屉找标签纸时,因为动作,实验服下摆不经意地向上提起一小截。江明华正好冲洗完毕,下意识想抽张纸巾擦手。一抬眼——
视线骤然凝固。
窄窄的一道缝隙。
在实验服宽大的下摆和合身的牛仔裤腰线之间,露出的肌肤不是平日里惯见的白皙,而是……一片边缘红肿、还带着细密渗血点的擦伤!在白色布料遮掩的边缘若隐若现,像是摔伤或磨破的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把!江明华呼吸一窒,所有刚刚还在打转的关于弟弟的调侃和心底的旖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想也没想,一步就跨了过去,动作快得连林雪萍都没反应过来,急切地拉住了她正要放画稿的手腕。
“雪萍!你的腰……后面怎么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不容错辨的紧张和焦灼,手指收紧的力道不自觉地传递着他的担忧。
林雪萍被他突然的动作和急切的声音弄得怔住,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去看自己的后腰。那片擦伤在白色棉质t恤(校服里面的打底)的边缘下确实露了出来。
“啊……这个啊。”她像是才想起来,有些赧然地试图抽回手,语气反倒带着安抚,“没事没事,别紧张。周末去爸妈那吃饭,想帮忙把旧书从阁楼搬下来整理,梯子有点晃,不小心蹭了一下阁楼那个有点锈蚀的梯子边缘。” 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带过,但江明华依然紧锁着眉头,盯着那片红肿渗血的地方,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那个位置,在她弯腰或转身时很容易被衣服摩擦到,她是怎么忍住一天都没露声色的?在讲台上走动、弯腰答疑时……那种摩擦的痛楚他简直不敢细想。
“还没事?!”他的语气又急又重,随即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这里是办公室区域。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责备和浓浓的心疼,“都破皮渗血了!怎么不处理一下?校医室就在隔壁!” 他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没有松开,反而像拉着怕她跑掉似的,另一只手指着那片伤处,“疼不疼?擦药了吗?这么捂着怎么能好?”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语速又快又急,眼神紧锁着她,眉宇间那份浓得化不开的担忧,早已超越了普通学生对老师的关心,也超越了恋人间惯常的体贴。那是由心而生的、全然未经矫饰的焦急与心疼,像最温暖的潮水,猝不及防地将林雪萍整个包裹住。
林雪萍看着他焦急的眼神,听着他带着点责备又无比关切的唠叨,心口像被最轻柔的羽毛拂过,酸酸软软的,又暖得一塌糊涂。那片伤口被实验服摩擦时确实有些刺痛,但她觉得忍忍就过去了,从未想过这点小伤会惹得他这样紧张。被他这样在意着的感觉,比任何药剂都更能抚慰伤口带来的不适感。
“真没事……”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和甜意,“今天早读前才发现的,当时不疼,后来忙着批改作业备课就忘了。我那里有备用的碘伏棉签和消炎药膏。”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办公桌抽屉下层的一个小药箱。
“……忘了?”江明华盯着她,眼神像是不信又像是无奈的叹息。她总是这样,把所有心思扑在工作(包括校庆这种额外事务)上,对自己的事却这样不上心。他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语气不容置喙:“我去拿药。你去里面那个无菌操作间稍微清理一下伤口周围皮肤,那里干净,光线也好。”实验室内间的小操作间,通常是放置精密无菌设备的地方,有洗手池和良好的照明,确实适合处理创面。最重要的是,那里更隐蔽安静。
林雪萍看着他转身大步走向办公桌的背影,那急切又果断的样子,让她心里某块地方柔软得不可思议。她听话地“嗯”了一声,转身推开内间的门走了进去。
江明华迅速在小药箱里翻出碘伏棉签和一支未开封的消炎软膏。他拿着药走到内间门口,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林雪萍正背对着门口,站在明亮无影灯下的洗手池旁,微微侧着身,小心翼翼地撩起一点实验服下摆和里面的t恤衣角,露出了那一小片伤处。
日光灯清冷的光线清晰地照着那细密的擦伤和微肿的边缘。江明华看着那抹刺眼的红,心口又是一紧。他把药放在旁边的无菌台上,声音放得很低很柔:“我来吧?”
林雪萍的动作顿了一下。她低着头,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在发热。这个位置……很尴尬。虽然仅仅是处理伤口,但毕竟需要靠近后腰……
“……嗯。”最终,那点细微的羞涩被他对她的担忧和眼前这份无言的信任感所压倒。她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回头,只是将身体稍微往他这边侧了一点,方便他操作,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撩起的衣料边缘。
江明华拿起一根碘伏棉签,拧开盖子的动作都带着十二分的小心。他靠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丝传来的淡香和碘伏微弱的刺激性气味混合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安静到极致的紧绷感。
他的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他极力克制着),用沾满碘伏的棉签尖端,极其轻柔地、像对待最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擦拭过伤处周围发红的皮肤,避开渗血点正中的位置。每一次触碰都轻得像羽毛拂过。他能感觉到在他动作时,林雪萍腰侧的肌肉会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在微微发颤,但她咬着下唇,没有出声,甚至没有动一下。那份无言的承受力和对他的全然信赖,让江明华心头悸动不已。
“疼吗?”他压低声问,每个字都像含着气音。
“……不疼。”林雪萍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点压抑的鼻音。
擦完消毒,他拿起软膏。药膏微凉的触感点在伤口周围,他用指腹(确保自己的指甲不会刮到她)同样轻柔地、由外向内将药膏一点点推开抹匀。指腹下是柔韧肌肤的温热触感,药膏的清凉气息丝丝缕缕飘入鼻腔。狭小的无菌操作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两个人都心跳如擂鼓。
林雪萍微微合上眼。那带着药膏凉意的、小心翼翼又无比专注的触碰,混合着他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后颈,激起皮肤一阵细微的战栗。那不再是尖锐的痛感,而是一种陌生的、带着点羞怯又无比安心的酥麻感,从被涂抹药膏的肌肤一路蔓延到心底,让她整个后背都像过电般有些发软。江明华的专注和轻柔,让她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被如何珍视着。她甚至忘记了身处何地,周围只剩下消毒水的味道和他指腹的温度。这一刻,穿着这身象征职责与严肃的白大褂下的亲密,那份突破身份和环境的悸动,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猛烈而真实。
好不容易涂完药膏,江明华的手指几乎是僵硬的。他迅速把药膏和棉签收拾好,才敢抬头去看她的侧脸。她的耳垂已经红得像要滴血,纤长的睫毛在灯下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微微颤动着。
“好了。这两天别穿太紧的裤子……”他声音有点干涩地叮嘱着,“也别用劲弯腰拉扯到。” 他还想说什么,内间门口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和一个迟疑的呼喊:
“林……林老师在吗?”
是许清瑶的声音!带着点惯有的清脆,但此刻听起来却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
两人同时一惊,迅速拉开了一点距离!
林雪萍立刻放下衣角,动作有点慌乱地整理着实验服的下摆,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
江明华则立刻转身,背对着门口方向,装作在整理台面上的消毒工具,实则是在平复自己剧烈的心跳和脸上的热度。
林雪萍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在的。请进。”
无菌操作间的门被推开一条缝,许清瑶那张明媚的脸庞探了进来。她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两个人——林雪萍背对着门口但明显在整理衣着,而江明华则背对着她,在擦手。两人都穿着白大褂。
许清瑶漂亮的眼睛里瞬间划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迟疑,还有一种……快速收敛起的、几乎难以捕捉的了然。她立刻将目光锁定在林雪萍身上:“林老师,真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来找江韵华的,听说他把他落在这儿的设计草稿送到您这儿来了?他手机没电了,联系不上,文艺部那边急着要定稿,我就冒昧直接过来了。”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目光清澈,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和歉意,仿佛刚才那短暂一瞥里的复杂情绪只是林雪萍的错觉。
“……哦对,在这里。”林雪萍定了定神,从无菌台面上拿起那份早先装好的密封袋递过去,“韵华是落在我办公桌了。”
“谢谢林老师!”许清瑶接过袋子,清脆地道谢。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旁边背对着她的江明华,又飞快地回到林雪萍身上,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对了林老师,韵华跟我提过,您是他哥哥的同学,现在又教他生物,真的好巧!您要是对舞台生物模型这部分的设计有好的建议,一定随时告诉我们!”她说话非常自然,落落大方地提到了江明华的身份联系,但又恰到好处地停留在“老师”和“学生长辈”的层面上,不深入也不避讳。同时,她还非常自然地向专业人士(生物老师)发出了工作上的邀请。
不等林雪萍做出回应(江明华也还处于一种被“抓包”的微妙僵硬中),许清瑶又看向江明华的背影,声音提高了一点,带着点熟稔的随意:“江明华学长也在啊?正好,帮我跟韵华说一声,让他下午放学别溜,得去画室把那几个主要人物的色彩定稿敲定了!老师我回头把他联系方式发他手机!”
说完,她不等回答,朝林雪萍再次甜甜一笑:“那林老师我先走了,不打扰您工作了!江学长再见!” 她挥了挥手,马尾辫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像只轻盈的小鹿,转眼就消失在门口。
留下无菌操作间里重新恢复安静,但气氛却变得更加复杂粘稠。刚才那惊鸿一瞥的亲密和心旌动摇,被许清瑶突然的出现打断,她看似自然实则精准的言行,又投下了一缕难以言明的、混合着试探与微妙审视的阴影。她最后那句自然的“江明华学长”和熟稔的交代,无形中又点明了他们之间固有的学级和身份关系,让林雪萍心头刚刚被细心呵护带来的暖意上,又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江明华转过身,脸上的热度还没完全退去,对上林雪萍同样残留着红晕却已恢复教师神色的目光。两人一时都有些沉默。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碘伏和药膏的气味,以及那份只属于他们俩的、在专业场所包裹下隐秘滋生的悸动余温。
“那…那……”江明华清了清嗓子,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帮你把药箱拿出去。下午第一节快下课了。” 他指了指外面。
“嗯,”林雪萍点点头,目光掠过他刚才为自己涂抹药膏的手,“谢谢你了,明华。” 她的声音恢复了柔和,那声“谢谢你”包含了太多刚才未说出口的情愫。
两人一起走出无菌间,回到略显明亮的生物准备室。门刚刚关上,将那份无菌的、悸动的小空间封存在身后。外面是实验室的规整和工作的现实。校庆海报上那枚小小的金色校徽图案似乎在无声地提醒着他们校园的广阔和关系的复杂。
江明华把药箱放回原处,低声道:“那我先回教室了。报告有问题随时喊我。”
“好。”林雪萍应着。她看着他走出准备室的背影,那属于高三学长的挺拔身姿消失在走廊拐角。她低头,手指无意识地按在刚涂过药的后腰位置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指腹小心翼翼的温度和药膏的清凉,一股暖流悄然混着清凉,再次从腰间扩散开,让她白皙的脸颊又微微发烫起来。刚才在无菌间那短暂而亲密无间的时刻所带来的强烈悸动,仿佛还在身体里低鸣。
她微微叹口气,摇摇头,像要把那些多余的杂念甩开。目光重新落在那份高三的化学报告上。翻到第一页,那个签名旁的小小简笔太阳再次映入眼帘。
林雪萍的唇角,不由自主地,缓缓绽开一个温柔的弧度。比起许清瑶那双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睛带来的复杂心绪,这个小太阳带来的暖意,才是此刻最真切、最能抚慰她的存在。她拿起笔,开始认真地在报告空白处做起批注。
另一边,江明华快步走在回高三教学楼的路上。阳光正好,但他的思绪一半还停留在那片需要呵护的伤痕上,另一半则被许清瑶的突然出现搅得有点乱。
“画室……放学后……”他自言自语,掏出手机,飞快地给弟弟江韵华发了条消息:【又被校花抓壮丁?放学后还要去画室?】
消息几乎是秒回:【(抓狂表情包)哥!江湖救急!许学姐杀到画室门口了!非说什么夕阳的光线对色准有帮助……今天晚上的游戏活动可能要凉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回复和那个抓狂的表情,江明华先是皱眉,随即无奈又有点好笑地摇摇头。这小子嘴上抱怨,但字里行间可听不出半点真正的不情愿。他把手机塞回口袋,抬头看向远处高二教学楼的方向。
画室在三楼,长长的走廊尽头,一整排的窗户正对着西面的天空。此刻,夕阳正缓慢地向下沉去,将天边的云彩染成绚烂的橙红与金紫色,大片热烈而温柔的光倾泻而下,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毫无保留地洒满了整条走廊,也必然洒满了那个巨大的画室空间。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宽大的落地窗前支着画架,阳光勾勒出许清瑶专注又带着点强势的侧影轮廓,而她旁边,那个在家能躺绝不坐着的弟弟江韵华,恐怕正拿着画笔,眼神放光、无比投入地对着画布涂抹,把什么游戏活动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夕阳慷慨,青春正好。属于他的悸动隐秘而余韵悠长,而他那个看着不靠谱的弟弟,似乎也在被那热烈的光影推动着,迈向一个未知却充满了某种引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