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后槽牙咬得发酸,大理石地面的震动透过掌心传来,仿佛有千万只手在地下抓挠。
小明在他怀里缩成一团,小脑袋往他脖颈里钻,温热的呼吸喷得他耳垂发痒——这让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父亲失踪前也是这样,把他塞进衣柜最里面,说“小墨别怕,爸爸去去就回”。
“系统!”他喉结滚动,指尖在裤缝上快速敲了三下——这是他和系统的隐秘互动方式,“因果预览现在能用吗?”
视网膜边缘闪过淡蓝色的光条,系统提示音像生锈的齿轮:【检测到地脉异动,当前事件等级提升至b+,因果预览消耗3点抉择值。
是否启用?】
陈墨咬牙点头。
眼前突然浮现出两帧重叠的画面:一帧是他们逃出博物馆,三小时后整座城市被阴雾笼罩,高楼玻璃渗出黑血;另一帧是四人钻进地下通道,祭坛前的青铜面具裂成碎片,他掌心浮现金色纹路——
“走地下!”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震得苏檀扶着刘婆婆的手一抖。
苏檀抬头看他,额角的血渍把刘海粘成一绺,眼神却亮得惊人:“你看到了什么?”
“没时间解释。”陈墨指着地面渗出的血线,“这些血在往展柜底下流,底下肯定有通道。”他蹲下身,用青铜觥的兽首尖撬开一块地砖,果不其然露出半尺宽的黑洞,霉味混着腐叶香涌出来。
刘婆婆的拐杖在黑洞边缘敲了敲,青砖应声碎裂,露出向下延伸的石阶:“三十年了,终于要见分晓。”她摸了摸小明的头,“小娃娃,等下抓紧爷爷的衣角,可别松手。”
陈墨当先跳下去,石阶湿滑,他后背蹭到青苔,凉得直打颤。
苏檀托着刘婆婆的腰跟下来,避阴玉在她颈间发烫,把锁骨处的皮肤焐出一片红。
小明攥着陈墨的保安制服下摆,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像只跟着母鸭的小绒球。
地下空间比想象中开阔,陈墨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全是暗红色的符号,有的像扭曲的蛇,有的像张开的眼睛,在光斑里泛着油腻的光。
正中央的祭坛有半人高,表面刻满甲骨文,每道纹路都渗着幽蓝的光,像活物在皮肤下蠕动。
“那是……”苏檀的声音发紧,“西周祭祀纹,但多了七道逆纹。”她从包里摸出放大镜,“我在敦煌见过类似的,是镇压阴脉的锁魂阵。”
“锁魂阵?”陈墨感觉后颈发凉,系统突然震动,提示音急促:【检测到地脉躁动源,当前危险等级A - 】
话音未落,黑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陈墨把小明塞进苏檀怀里,青铜觥在掌心发烫——这次不是金光,是暗红的血光。
“小心!”苏檀突然拽他胳膊,一道黑影从头顶扑下。
陈墨侧身避开,手电筒光扫过那东西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咧到耳根的嘴,尖牙上挂着黏液。
更多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的拖着断腿,有的胸口插着锈剑,每移动一步都在地上拖出黑血。
陈墨咬开指尖按在青铜觥上,系统提示【血契反噬激活】,他的血管在皮肤下凸起,像爬满了红蚯蚓。
最近的黑影扑到面前,陈墨挥起青铜觥砸过去,兽首撞在黑影胸口,那东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身体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散成黑雾。
但更多黑影涌上来,苏檀甩出符篆,火焰符在半空炸开,烧得黑影滋滋冒油,可转眼间又聚成原形。
“婆婆!”苏檀喊得破音,刘婆婆却闭着眼,从怀里摸出枚古铜铃铛。
那铃铛只有拇指大,刻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铜绿都没擦干净。
“叮——”
一声轻响,像春水煮茶。
所有黑影突然定住,张牙舞爪的姿势僵在半空,黑雾从它们七窍涌出,聚成细小的漩涡往铃铛方向钻。
刘婆婆的白发被黑雾掀起,脸上的皱纹却舒展开来,像在回忆什么温暖的事:“当年你师父在我这儿求铃铛时,说要镇住莫高窟的画中魂……”她睁开眼,瞳孔里映着跳动的黑雾,“现在轮到这些脏东西还债了。”
陈墨趁机拽着苏檀往祭坛跑,可离祭坛还有三步远,他的手掌突然像撞在玻璃上,火辣辣地疼。
苏檀伸手去摸,指尖刚碰到那层无形屏障,避阴玉“咔”地裂了道缝。
“这是……”她倒抽冷气。
“黄泉商盟的锁魂障。”刘婆婆摇着铃铛走过来,黑雾全被收进铃铛里,“当年司命殿用血脉镇阴脉,他们就用活人血祭设障。”她盯着陈墨的眼睛,“能破这障的,只有司命殿的血脉。”
陈墨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在半夜对着铜镜画奇怪的纹路;想起系统第一次激活时,青铜觥里传出的声音:“司命血脉,重见天日”;想起刚才因果预览里,他掌心浮起的金色纹路——
祭坛的蓝光突然大盛,那些甲骨文“唰”地全亮了,在陈墨眼前连成一行:【司命者,以血启阵】
他抬起手,指尖在屏障上轻轻一按。
没有痛觉,只有滚烫的热流顺着指尖窜进血管。
他看见自己的手掌在发光,金红相间的光,像融化的蜜蜡。
屏障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纹,祭坛深处传来铁链崩断的脆响。
苏檀抓着他的手腕,声音发颤:“陈墨,你……”
“咚——”
一声闷响从祭坛下方传来,像有什么东西醒了。
陈墨的系统提示疯狂闪烁,他却听不清了。
他盯着自己发光的手掌,突然想起父亲失踪前最后说的话:“小墨,要是哪天看见金纹,记得去博物馆找青铜觥……”
祭坛的蓝光突然暗了下去,那些甲骨文开始扭曲,变成一张人脸——青铜面具下的人脸,和之前黑烟柱里的影子一模一样。
陈墨的呼吸一滞。
那张脸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在他耳边轻声说:“欢迎回家,司命殿的小废物。”
震动再次传来,比之前更剧烈。
刘婆婆的铃铛“当啷”掉在地上,苏檀差点摔倒,小明哇地哭出来。
陈墨死死盯着祭坛上的青铜面具,掌心的金纹还在发烫,像在提醒他什么。
“陈墨?”苏檀扶住他的肩,“你没事吧?”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祭坛上逐渐清晰的青铜面具纹路。
那些纹路他好像见过,在父亲失踪前留下的笔记本里,在系统奖励的阴阳眼残篇里,在每次抉择时浮现的金色光条里——
又是一声闷响。
陈墨突然意识到,刚才的震动不是从地下传来的,是从祭坛里,从他的血管里,从他每一次心跳里。
他抬起头,看见苏檀担忧的眼神,刘婆婆欲言又止的表情,小明挂着眼泪的小脸。
然后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金纹正在往手臂上爬,像一条活着的金蛇。
祭坛上的青铜面具突然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猩红的眼睛。
陈墨咽了口唾沫,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朵里轰鸣。
他知道,有些事该弄清楚了——关于父亲,关于司命殿,关于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系统。
而最关键的是,那个青铜面具下的东西,为什么会说“欢迎回家”?
陈墨盯着逐渐裂开的青铜面具,掌心的金纹突然灼痛。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博物馆外的阴云里,一道黑影正贴着玻璃往下爬,指尖在窗上划出蛛网般的裂纹——那是只长着七根手指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