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派联盟南方,万里之外,一个比冰窖还冷的窝棚区。大牛躺在三十多人挤成沙丁鱼罐头的大通铺上,瞪着漏风的茅草屋顶,心里拔凉拔凉的。
看着身边时不时有人冻成“人体冰棍”,他的心就跟被钝刀子割肉似的,不是他多愁善感,是绝望!还有对媳妇儿揪心的惦记!她那身子骨,能扛住这鬼天气吗?
除了媳妇儿,他最惦记的就是铺子里的“王叔叔”了。老爷子年纪那么大了,这风雪连天的,可别……他已经没了爹娘,不想再失去这个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了。
儿子曾小牛(现在叫曾文卓了)?拜入白云宗是风光,可还是个“凝气期小卡拉米”,在这种两国修真界“神仙打架”的场面里,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想找爹妈?四派联盟这么大,凡人像撒豆子似的分散各地清雪,他上哪儿找去?除非他师父是土地爷!
大牛自己都记不清这雪下了多久。只记得每天睁眼,身边总有几个室友“下线”了——冻得邦硬。唯一让他有点暖意(物理意义上)的,是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小木雕。每次冻得快嗝屁时,这玩意儿就“滋滋”往外冒暖流,瞬间满血复活!神奇!
(内心:王叔……您老人家到底何方神圣?这保温杯成精也没这么顶用啊!)
知道木雕的神奇后,他对媳妇儿的担心稍微减轻了点——只要她不把木雕当柴火烧了,应该冻不死。可望着外面那仿佛永远清不完、下不完的雪,绝望感又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听说有人偷跑了,想逃到邻国去。据说那边阳光明媚,春暖花开,跟这边简直是两个世界!大牛那颗不安分的心,也开始蠢蠢欲动。
这天清晨,大牛第一个醒来。推了推睡旁边的周家老二——一个二十出头、身强力壮、干活总帮他扛重活的小伙子。
“二子,起了……” 手刚碰到对方,大牛整个人僵住了!那触感……硬邦邦,冷冰冰!手指哆嗦着探到鼻子下——没气了!
“死了……” 大牛惨笑一声,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一个四十多的汉子,抱着头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他想家,想媳妇儿,想儿子,想王叔,想那暖和的铁匠铺……这操蛋的世道!
屋里其他人陆续醒来,沉默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一晚上,冻死了五个!屋外传来监工不耐烦的吼声:“都死出来干活!偷懒的,直接扔雪里当冰雕!”
大牛被一个相熟的老哥硬拉起来,浑浑噩噩地跟着人群走出窝棚。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就在这时,胸口的小木雕及时“供暖”,驱散了刺骨的冷意。看着周围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得像行尸走肉的同伴,大牛一咬牙:跑!找到媳妇儿,一起逃去邻国!等雪停了再回来!
深夜,趁着所有人都睡死(或者冻僵),大牛悄悄溜出窝棚,一头扎进风雪里。驻扎的军队?看见了也当没看见——这天气跑出去,跟送死没区别,拦都懒得拦。
顶着能把人吹飞的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原上跋涉。天地茫茫,大牛感觉自己渺小得像粒沙子。正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噗通”一声!被什么东西绊了个狗啃泥!
“哎哟我……” 大牛骂骂咧咧爬起来,借着微弱的雪光一看绊倒自己的东西——一张冻得酱紫、死不瞑目的脸! 距离近得他呼出的白气都能喷对方脸上!
“妈呀!!!” 大牛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往后躲!结果脚下一滑,又摔了!这次绊倒他的……还是尸体!他惊恐地环顾四周——好家伙!雪地里横七竖八躺满了“人体冰棍”!跟开了个露天停尸房似的!
媳妇儿的安危、周家老二的死、对未来的绝望、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所有情绪像山洪一样爆发!大牛彻底崩溃了,蹲在雪地里嚎啕大哭:“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忽然感觉身子一暖。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按在了他冻得发麻的脑袋上,还拍了两下。
“大牛,别怕。”
大牛泪眼婆娑地回头,愣住了。身后站着一个青年,看着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多少。但那眼神……深邃得像口古井,透着说不出的沧桑。
这张脸……大牛太熟了!他脑子里“轰”地一声,瞬间闪回到少年时第一次推开王林铺子门的情景——就是这张脸!跟当年一模一样!
“王……王叔?” 大牛声音发颤,眼珠子瞪得溜圆,看看对方年轻的脸,又想想铺子里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cpU差点烧了!“你……你是……仙人?!” 他憋了半天,终于问出了这个盘旋已久的疑问。
王林看了看四周的“人体冰棍展”,目光落回大牛那张冻得通红、写满震惊和迷茫的脸上,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嗯。好了,王叔来了,没事了。走,带你找你媳妇儿去!”
大牛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两个“王林”的形象疯狂打架——一会儿是慈祥老头,一会儿是冷峻青年。表情也跟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跟抽风似的,眼神里全是“我是谁我在哪儿”的恐慌。
我暗叹一声,这冲击对凡人来说确实大了点。手指在他眉心轻轻一点。大牛眼皮一翻,嘴里嘟囔着“我一定是在做梦……”,身子一软,睡(晕)了过去。一道柔和的光罩笼罩住他,隔绝了风雪。我拎起……带上大牛,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茫茫雪夜。
凭着当初送木雕时留下的那缕神念(高端防丢器),我精准定位到了三万里外另一个清雪点。在女眷窝棚里找到了大牛媳妇儿——还好,木雕护体,人只是冻得够呛,没变冰棍。
一手拎一个(用灵力托着,很优雅),我带着这对患难夫妻,风驰电掣般飞到了邻国边境。眼前是两道光幕结界,像两堵透明的墙,一边是“四派联盟冰窖体验区”,一边是“邻国春暖花开度假村”。
我伸出右手,按在本国光幕上,灵力微吐——“嗤啦!” 像撕布一样,硬生生在两道结界上扯开一个“狗洞”大小的通道。
把还在昏睡的两人轻轻放在通道口。想了想,从储物袋摸出个小包袱(里面塞满了凡俗的金银细软,够他们安家了),放在大牛身边。最后,指尖在他们额头再次一点,抹去这段“高空速递”的记忆。
“缘尽于此,各自安好吧。” 我轻叹一声,身影无声无息地隐入风雪。
凡尘了却,前路茫茫
过了好一会儿,大牛迷迷糊糊睁开眼,揉着发胀的脑袋:“嘶……做了个怪梦,梦见王叔变年轻了……” 他嘟囔着,一扭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孩儿他娘?!!”
大牛媳妇儿也醒了,看到大牛,两人愣了三秒,然后抱头痛哭!哭够了,媳妇儿才一脸懵:“大牛?咱俩咋在这儿?我明明记得睡在窝棚里啊?”
大牛没说话,抬头望向四派联盟那灰蒙蒙的天空,又看了看地上那个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小包袱,再摸了摸胸口温热的木雕……他沉默了很久,什么都明白了。
那不是梦!
他拉着媳妇儿,朝着京都方向,“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心里默念:“王叔……谢谢您的大恩大德!还有……谢谢您的‘顺风车’和‘再就业启动金’!”
捡起沉甸甸的包袱,拉着媳妇儿的手,两人猫着腰,钻过那个“狗洞”,消失在了邻国温暖(相对)的晨光里。
王林的身影在风雪中重新浮现,站在他们刚刚跪拜的地方,望着两人互相搀扶、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欣慰。
(神识扫过:嗯,不远处就有个边陲小镇,官道直通,安家落户没问题。)
大牛夫妇后来在那个小镇度过了余生。大牛直到闭眼那天,都没能忘记那个看着他长大的“王叔叔”。只是他再也无缘得见。那个风雪夜的神秘搭救和年轻的面容,成了他心底一个温暖又敬畏的谜。
而我,站在漫天风雪中,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即将陷入战火、承载了我三十多年“佛系养老”生活的土地。凡尘因果已了,是时候……化神去了!
风雪呼啸,仿佛在为一个时代的终结奏响离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