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蒙古骑兵的速度太快了。没等龙骧营火枪手重新子弹上膛,博洛已带着左翼骑兵冲到八十步外,他们纷纷俯身从箭囊抽箭,弓弦如霹雳般响起,密集的箭矢越过硝烟,扎进龙骧营的马队里。无奈龙骧营的铠甲都是精铁打造,并没有造成多大伤亡,相反火枪手的第二轮射击又开始了,一阵枪声过后,又有几百人落马,当博洛带着人马冲到五十步时,第三轮的枪声又响了,这次直接有千人落马,博洛亡魂都吓飞了,不过已经收不住马了,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还好已经到了跟前,龙骧营再也没有机会开枪了,
\"拔刀!随我冲!\" 杨兴武拔出腰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他身后的骑兵们纷纷弃了火枪,拔出腰刀或长矛,催马撞向蒙古人。两拨人马像两股洪流在河谷中央撞上,战马的嘶鸣、兵刃的碰撞、人的惨叫混在一起,惊飞了崖上榆树林里的寒鸦。
龙骧营的精铁甲在近距离无惧蒙古马刀的劈砍,他们的长矛更长 —— 一名龙骧营骑兵借着马冲的势头,长矛从一名蒙古兵的腋下刺入,穿透了皮甲,那蒙古兵闷哼一声,手中的弓箭脱手飞出。但几乎同时,另一名蒙古兵从侧后方袭来,马刀斜劈在大同兵的颈侧,血柱喷起三尺高。
博洛的目标是杨兴武。他认出那匹乌骓马是大同军将官的坐骑,双腿一夹马腹,手中马刀带着风声劈向杨兴武的头盔。杨兴武侧身避过,反手一刀砍在博洛的马臀上,那匹枣红马吃痛,猛地人立起来,将博洛掀得差点坠马。
土崖下的红柳丛里突然冲出数百名蒙古骑兵 —— 这是博洛留下的伏兵。他们顺着土坡滑下,马蹄踏过结冰的河面,直扑龙骧营的后阵。那里是负责押运干粮的辅兵,只有短刀和木棍,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有人掉进冰窟,在水里挣扎着被马蹄踩没。
杨兴武眼角瞥见后阵溃散,心头一紧。不过他只当没看见,继续追着博洛厮杀,龙骧营的将士个个龙精虎猛,训练有素,在正面对砍中丝毫不弱,再加上人数的优势,慢慢形成了多打一的局面,博洛一看转眼的功夫又有千人阵亡,不敢恋战,找个机会拨马便跑,见机快的翁牛特骑兵也只有五百人跟随者博洛逃跑,还有一千人被死死困在战场,慢慢被龙骧营的骑兵淹没。
杨兴武望着翁牛特部骑兵退向榆树沟 —— 那里林密沟深,不利于骑兵追击。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抬手示意停止追击。河谷里已铺满尸体,蒙古兵的皮甲与大同军的精铁甲叠在一起,战马的尸骸堵住了半条河,血水流过残雪,在冰面上冻成蜿蜒的红痕。
杨兴武在河边勒住马,回头望去。龙骧营折损了近两百骑,押运的粮草被点燃,但总算胜利了。龙骧营的骑兵正在河谷里收拾战利品,有人在翁牛特部兵的尸身上剥甲胄,有人牵着缴获的战马往回走。风里飘来大同军的欢呼,
草原的规则就是胜利者拥有一切,失败者失去一切,杨兴武也深知这个道理,己方已经获胜,是该摘取胜利果实的时候了,杨兴武当即下令,一个把总队打扫战场,一个把总队围住榆树沟,清剿翁牛特部的残敌,剩下四个把总队随他杀向翁牛特部的老窝,摘取胜利果实,龙骧营四个把总队的将士们挥舞着弯刀,兴奋地冲向远处,丝毫不见一场大战后的疲惫,博洛看着远去的龙骧营勇士,绝望地闭上眼睛,他的部落完了,他摇摇头,把头脑里杂乱思绪甩掉,他眼下面对的是如何在龙骧营的围剿中活下去,负责围剿残敌的把总赢并不着急,只是控制住出口,往里面慢慢压缩,用远距离枪击慢慢绞杀敌人,他们还有打扫完战场的把总队来支援他们。
打扫战场的把总队,把阵亡的战友登记造册,然后把他们一起挖了一个大坑埋葬,敌军的兵器铠甲收集起来装车,敌人的尸体等着野兽秃鹫来清理,蒙古人认为这是天葬,回归自然,把敌人活着的战马归拢到一起,敌人尸体上的些许财物就成了兵卒的私人财产,一切整理完毕,就架起火堆,把死马身上的肉砍下来放在火上烤,吃饱之后的人去轮换围困残敌的下来吃饭。
博洛看着自己周围的人越来越少,能够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冲出去死的更快,躲在林子里也是慢慢等死,想到自己曾经跟着后金军队在中原任意纵横,中原人跪在地上苦苦求饶,享用中原娇嫩的女子,如今落到这样下场,满心不甘,他知道,最后被围困到一个地方,打通兵就会向他们扔出无数的震天雷,他们会死的更惨,他把心一横,蒙古勇士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他抽出弯刀,拨马冲出树林,还剩下的三百来骑紧紧地跟随着他,向龙骧营的将士们冲去,龙骧营的火枪手端起新式火枪,面对敌人的自杀式冲锋,扣动扳机,射出崇敬的子弹,成全了他们的壮举。
龙骧营剩下的两个把总队,很快就清理了战场,押着辎重物资,连夜追随大部队而去。
再说杨兴武带着四个把总队,向翁牛特部骑兵过来的方向冲出去,侦骑在前面呈扇形铺开,很快就找到了翁牛特部的聚集地,翁牛特部的女人们正在烧烤全羊,准备着马奶酒,等待着他们的勇士归来,宁静的河畔,烤羊肉的香气飘出去老远,当听到隆隆的马蹄声,整个部落都欢呼起来,所有的女人孩子老人都从帐篷里出来,迎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孩子们更是欢呼着跑到最前面,突然,老萨满大声喊道:“是敌人!是敌人!”大家向骑兵过来的方向望去,那根本不是自家的勇士,顿时整个部落乱成一团,所有人到处乱跑,土岗上涌出来的不是熟悉的青灰色毡帽,而是黑压压的铁盔。那些骑兵的甲胄在夕阳里泛着冷光,旗帜是狰狞的黑鸦图案 —— 是大同军的人!
“快跑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像捅破了装着热汤的皮囊。抱着孩子的妇女们最先反应过来,挤成一团往毡房后缩,饰品散落一地叮当作响。两个正在套马的年轻牧民举着套马杆想往前冲,却被惊得直尥蹶子的马撞翻在雪地里。
其其格的风筝线突然断了,那只画着白鹿的风筝打着旋儿坠进马蹄扬起的烟尘里。她想去捡,却被祖母死死按在柴垛后。老人的貂皮帽掉在地上,露出花白的头发,拐杖在慌乱中戳中了一个奔跑的少年,那孩子踉跄着撞翻了煮奶茶的铜锅,滚烫的奶液溅在雪上,腾起白茫茫的雾气。
骑兵已经冲过了土岗,铁蹄踏碎残雪的声音像闷雷滚过来。有人试图把羊群赶进围栏,却被受惊的公羊顶在胸口,闷哼着倒在地上。毡房的木门被撞得吱呀作响,几个老人手忙脚乱地往门后堆毡子,却挡不住外面此起彼伏的哭喊。
其其格从柴垛缝里看出去,看见隔壁的巴特尔叔叔举着弯刀冲上去,没跑出三步就被一支羽箭钉在地上。他那件去年秋天才做的狐皮坎肩,此刻正汩汩往外渗着血,像朵骤然绽开的红芍药。
风突然变了向,卷来浓重的血腥味。有骑兵已经纵马冲进人群,铁枪挑飞了晾晒的羊皮,马鬃上的红缨擦过一个小女孩的脸,吓得她把脸埋进母亲怀里,却把母亲新绣的荷包蹭掉在地上,里面的炒米混着雪水浸成了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