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都天亮了,火神军水师还在海上航行,站在甲板上看到,晨光刺破云霭,将海面染成一片流动的金红。明军福船的十二幅布帆被晨风鼓起,在天际勾勒出青铜色的剪影。甲板上凝结的夜露还未消散,沾在军士们的铁甲上,折射出细碎的冷光。
海面漂浮着被潮水推来的碎冰,每块都裹着层半透明的蓝,像被海水浸泡多年的琉璃。浪花卷着暗青色的海藻掠过船舷,带着咸腥的海味,又混着初春独有的草木萌发气息。极目远眺,海天交界处浮着淡淡的乳白雾霭,几群鱼燕贴着浪尖疾飞,忽而扎进水里,惊起串银珠般的水花。
桅杆顶端的铜铃在风中轻响,与甲板上此起彼伏的号子声交织。当朝阳完全跃出海面时,整片海水都沸腾起来,粼粼波光中,隐约可见成群的鲻鱼摆动银鳞,随着福船破浪前行,像是为明军护航的游动绸缎。
突然,隐隐听到前方有炮声传来,急忙问旁边的张小飞和征南,“你们听到炮声没有?”他们两个凝神细听,“没有啊,”“传令,加快速度,”我所在的指挥船加快速度向前冲去,后面的船只能跟上,又向前走了不到半里,张小飞和征南也都说听到了,不用说肯定是孔有德的叛军和人打起来了,在这个位置有资格和叛军一战的水师,就只有东江军,立刻传令,准备战斗,顿时战鼓隆隆,号角声此起彼伏,所有的炮兵和水兵,都进入战斗状态,福船组成战斗队形向前推进,这时已经隐隐看到对方的船只了,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火神军的水师立即像饿狼一样扑了上去,所有火炮一起开火,叛军见到被前后夹击,只能仓皇逃串,火神军和东江军穷追不舍,叛军不断有船只被炮火击中,伤亡惨重,孔有德看到在海上根本不是火神军和东江军联合的对手,就选择在小平岛这个地方登岸,一边让水师还击,一边让步兵和其他人员上岸,把从登州带出来的红夷大炮在岸边都架设起来,几十门红夷大炮一起开火,火神军和东江军的水师只能离开红夷大炮的射程,孔有德的叛军在这里得到喘息,火神军水师人数太少,也不敢登岸作战,就这样和叛军在这里形成对峙局面。
在孔有德的临时军帐,各个头目全部到齐了,耿仲明道:“大帅,我们暂时算是安全了,明军水师不敢靠过来,”孔有德叹了口气道:“从登州出发两万多人,现在只剩一万出头了,几乎是一半的人和船没了啊,”整个大帐都是一片哀痛,耿仲明道:“大帅,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何去何从应早做决断,”孔有德道:“如今的局面,我们只有向后金请降,哪还有出路,”“可是我们很多兄弟都有亲人死在建奴的手上,现在要向建奴请降,怎么跟兄弟们说,”“就跟他们说,不放弃仇恨就是死路一条,问他们怎么选择,”耿仲明不吱声了,大帐里很久的沉默,耿仲明打破平静道:“向后金请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吧,要先和他们取得联系才行,”“先派个人去接触一下,看看后金对我们是什么态度,”耿仲明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让谁去合适呢?”孔有德道:“张文焕这小子比较机灵,又是自己人,让他潜伏过去,想办法和后金联系上,”
而此时在张黑炭所在的船舱里,张黑炭正在和他的远房兄弟张才密谋,“阿才,你想不想让我们张家也成为豪门望族,”“哥,我做梦都想做大少爷,吃好、穿好、有漂亮的婢女伺候,可那可能吗,咱就是穷命,”“有这样的一个机会,只要你干了,我就会升到参将,等我做了参将,浮山所的财富就会被我掌控,浮山所有多少钱财你是知道的,那以后就会变成咱们张家的,哥随便给你几万两,你想怎么花都花不完,”“哥你说什么事?”“明天战斗正要紧的时候,你趁没人注意,你把杨兴旺指挥船的火药舱给点了,”“哥,杨将军挺好的,从他来了之后我们才过上好日子,”“你知道啥,浮山所那么多钱,每次都让我们千总和大头兵平分,他自己还到台湾当了半年农夫,他整天喊着均平富,我们整天拼死拼活的,不就是指望将来封侯拜相,封妻荫子,都平均了,谁还去拼命,看样子他以后会让我们都去当农夫,”“哥,杨将军也没有愧对过咱,我下不去手啊,”“他挡了咱的路了,干成之后,我这个的位置就是你的,”张才还是不想答应,“哥,点了火药舱,我不是也完了吗?”张黑炭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张才道:“你不会做一根长一点的火绳啊,点着火,你就跳海,我会及时派船过去救你,”张才还在犹豫,张黑炭阴恻恻地道:“你要是不干,你以为你还能回到家吗?”一边是死亡,一边是荣华富贵,张才还是昧着良心选择了后者。
次日天明,火神军水师又开始对岸边的叛军发起进攻,叛军的红夷大炮组成密集的火力网,火神军想要攻击到叛军的船只,只有突击到里面。只能分散阵型,冲到距离叛军船只几百米的地方,开炮攻击叛军,战斗相当惨烈,火神军第一次海战在炮火上处于下风,接连好几艘福船被红夷大炮的十八磅大铅球砸中,被砸中的福船当即就是一片狼藉,甲板上的水兵和炮手就是死伤一片,要是没有隔舱,船底都可能被砸透。
我站在指挥船甲板上,用望远镜看到这些场景,正考虑是不是要撤出战斗,可就在这时,甲板下突然传来闷雷般的 “闷响”—— 硫磺混着木屑的焦味从舱缝渗出。装填弹药的军汉们握着引线的手突然顿住,铁制弹丸在木桶里发出细碎的碰撞声,仿佛死神的叩门。负责监军的把总嗅到异常,刚要喝令 “停止装药”,脚下的木板突然传来蜂鸣般的震颤。火药舱的木板首先迸裂,数百斤黑火药爆燃的气浪化作实质般的 “黑色钝器”,撕开两层甲板。最先听到的不是爆炸声,而是空气被瞬间抽空的 “尖啸”,如同万千把钢刀同时刮擦铁板。硫黄与硝石燃烧的幽蓝火焰裹挟着铁砂、碎石冲破舱顶,在海面炸出直径十丈的 “火柱”。甲板上的明军被气浪掀飞时,瞳孔里映着转瞬即逝的 “地狱图景”—— 断裂的桅杆如折枝般坠落,燃烧的帆布像血红色的天幕压下来。爆炸产生的超压让空气成为 “液态重锤”,靠近舱口的士兵铠甲被压得凹陷,肋骨发出 “咔嚓” 断裂声,内脏仿佛被攥紧的湿泥。
船头的了望手被拳头大的碎石击穿咽喉,半截脖颈连着锁骨飞落在主桅下;
正在搬运弹药的辅兵被燃烧的木桶砸中,沥青黏着的火焰顺着衣领钻进甲胄,瞬间变成滚动的 “火人”。
福船龙骨中部炸裂,海水从三尺宽的裂缝倒灌,甲板呈诡异的 “V” 字形下陷。断裂的锚索如巨蟒般横扫人群,绞断三四个士兵的腿脚。
桅杆根部的 “将军柱” 崩裂,十二副主帆轰然倒塌,帆布上的火焰引燃甲板堆积的箭垛,浓烟中传来 “噼里啪啦” 的竹箭爆燃声。
被横梁压住的士兵望着逼近的火焰,徒劳地挥动断手;断腿的把总咬着牙往腰间塞火铳,却发现枪管已被气浪扭曲成麻花状。浓烟中有人喊着 “取水灭火”,却忘了火药舱上方的淡水柜早被炸成碎片。
慌乱中,我刚恢复点神智,就感到耳朵剧痛,胸口发闷,呼吸道里被黄绿色毒雾,呛得人肺管发辣,看着快被大火吞没的福船,急忙卸下身上的盔甲,一眼瞥见躺在甲板上的征南和张小飞,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急忙爬过去,把他们身上的铠甲也全部卸掉,眼看大火那炙热的气浪,让我难以在原地立足,慌乱中把征南和张小飞的胸部都用绑腿绑上一块木板,把他们一一推进海里,我自己也绑了一块木板,跳进海里,被海水一拍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火神军的其他船只看到指挥船一声爆炸之后,瞬间就燃起熊熊烈火,很多士兵都呼喊着要过去救人,张黑炭看到指挥船爆炸后,很快就被大火吞没,心中暗暗窃喜,当听到有人喊着要过去救人时,他大声命令“叛军火炮太厉害,快撤,”其它船只都跟着退出交战区,张黑炭清点船只,确实这一战中,火神军损失惨重,他直接下令返回登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