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神里屋敷,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庭院中的樱花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几片花瓣无声飘落,仿佛在诉说着某种难以言明的哀愁。
夏泽听到托马的话,一时怔在原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无法言语。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素雅服饰的侍女,迈着轻盈且细碎的步伐从屋内走了出来。
她微微躬身,恭敬地说道:“客人,家主请您进去。”
夏泽回过神来,闻言目光闪了闪。
家主?那位神里绫人?
他下意识地朝托马看去,就见对方点了点头,似是肯定了他的想法。
夏泽略微沉默了片刻,随即吐了口浊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跟着侍女走了进去。
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混合着檀木的气息。
神里绫华安静地躺在锦被之中,平日里如雪般白皙的面容此刻毫无血色,显得十分苍白。
额头上敷着的湿毛巾已经有些温热,显然是换过多次了。
几缕银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法摆脱某种困扰。
楚楚可怜的病弱之态,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在床边,一位水蓝偏白发色的白衣男子正环抱双臂而立。
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眉宇间与绫华有七分相似,正是神里家的现任家主——神里绫人。
此刻,他正面带忧色地看着床上昏迷的少女。
夏泽无声地走到他旁边,凝视着床上虚弱的少女,眼中满是歉疚之色。
“绫华她……怎么样了?”他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神里绫人轻叹一声,声音温和却难掩疲惫:“之前醒过一会儿,喝了药又睡下了。家里的医师说没有大碍,休息一晚应该就能有所好转了。”
闻言,夏泽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但愧疚却更深了几分。
这时,却听神里绫人又道:“唉~,我这个兄长当的实在是失职,不仅照顾不好她不说,还要让她来帮我分担那么多的繁琐事务,实在是对不起她啊!”
夏泽沉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知道,绫华这次病倒,连日操劳只是原因之一,真正的诱因,只怕是因为自己啊,所谓,忧思成疾……
想想一位怀春少女,那些埋藏多年的心事,前夜才鼓起勇气说出了口。
或许昨日日间,还在痴痴幻想着他会给予怎样的回应,结果夜间便得知了心悦之人似乎与另一个女孩儿终成眷属了,这……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寂,过了好一会儿,神里绫人面上突然浮现出了一抹轻笑,看向夏泽道:“夏小兄弟现在有时间吗?在下有些话,想和你单独聊聊。”
对上他的视线,夏泽没有拒绝,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朝着屋外走去,却在即将踏出门时——
“阿泽……”
夏泽脚步顿住,回头看了眼依然在昏睡的少女,轻叹一声,转身踏出了房门……
………………
离开了神里绫华的院落,神里绫人带着夏泽来到了神里屋敷中的一处凉亭。
侍女懂事地端上来了一壶热茶,随即又很有眼色地退远了距离,只留下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让夏泽和神里绫人独处。
神里绫人提起茶壶,亲自为夏泽斟了一杯,轻轻推到他的面前。
“这一杯,聊表在下的感激之情。”神里绫人语气颇为郑重地道:“当初,若无阁下相助,在下绝计难以应付当时的局面,神里家恐怕难以度过那次危机。”
“当然,更重要的是,感谢阁下给予了当时的绫华一份珍贵的陪伴。”
夏泽露出一丝轻笑,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茶汤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
“神里家主客气了,我那时也不过是无心之举。” 他缓缓说道,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过去。
那时候,随着书信往来次数的增加,彼时心无依托的少女绫华,似乎渐渐把他当成了某种寄托,在后来的书信中,开始和他聊起了一些家族的事情。
虽然彼时的小绫华对事情的描述有些稚嫩,但夏泽还是从中推断出了大致的情况。
想着这是第一个给自己来信的歌迷,能帮的话,就帮一下。
于是,他带着问题去请教了伊甸。
伊甸虽然有些惊讶他突然对这些家族权谋争斗起了兴趣,但还是耐心地教了他很多东西。
夏泽将学到的东西整理后,发回给了绫华。
那时的他也完全没有想到,那些东西竟然真的帮上了大忙。他还是在几个月前,和绫华的手机聊天中才知道这些事的。
“不论先生有心还是无心,对于神里家而言,这都是一份大恩,绫人对此,没齿难忘。”神里绫人目光诚挚地看着夏泽,不含一丝虚假。
随后,迟疑了片刻,他微微敛了敛神色,语气温和中带着一丝试探:“夏小兄弟,绫华对你的心意,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夏泽握紧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见此,神里绫人轻叹一声,目光中五味杂陈。
停顿了片刻,他继续说道:“绫华从小就性子倔强,认定的事情从不轻易改变。当初父亲尚在时,我们一起跟着他学习刀法,绫华因为输给了我两次,便一直不分寒暑地勤学苦练,一直到把我打败为止。还有一次……”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妹妹以前的事情,堂堂神里家的家主,此刻却是如同一位操心的老妈子一般。
夏泽目光复杂,安静聆听着。
他看出了神里绫人是想让自己多一些对神里绫华的了解。
最后,神里绫人终于停下了唠叨,迟疑着看向夏泽道:“夏泽先生,不知可否告知,在你眼中,绫华是怎样的一个人?”
亭间的夜风忽然停了,仿佛也在等待着这个答案。
夏泽:“……”
夏泽:“呼——,绫华她,温柔、坚强、果敢,是个难得的好女孩儿。”
闻言,神里绫人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意,如释重负般地点头道:“好,那就好……”
凉亭内,茶香袅袅。
谈话至此,两个男人之间,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皆是不再多言。
对坐而饮,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为两人镀上了一层银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