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宰相是个高危职业】
长安城的柳条还没抽芽,大明宫里先爆了个冷门——崔郸拜相了。
这位博陵崔氏的世家子,前脚刚在京兆尹任上抓了几个偷卖官粮的小吏,后脚就被文宗按在了中书侍郎的位置上。朝堂上牛李两党的人精们眯着眼打量他,心里噼里啪啦打算盘:自甘露之变过去才两年,宰相换得比胡商手里的波斯毯还勤快,这位能撑几个月?
崔郸倒淡定。他早看透了,这年头当宰相就跟走夜路似的——得时刻提防背后捅来的刀子,无论是宦官的、藩镇的,还是同僚的。
【三月:徐州城头换大王旗】
江淮的漕运重地徐州出了乱子。武宁军那帮兵痞子,先前跟着节度使李廓吃香喝辣,结果李大人玩脱了,愣是让手下掀了桌子。
“换人!换人!”
大明宫里的文宗捏着军报直叹气,转头让右金吾大将军康志睦去收拾烂摊子。这位康将军揣着圣旨往徐州一站,腰刀往地上一杵:“谁再闹,军饷减半!”
躁动的军营瞬间安静如鸡。
——在晚唐,拳头硬才是真道理。
【四至六月:死人比活人靠谱】
四月里,河东节度使李载义咽了气。这位爷的人生堪称藩镇活教材:杀过上司(幽州朱延嗣),打过叛军(李同捷),最后被手下杨志诚轰出幽州。如今棺材板一盖,史官笔尖抖三抖:“性豪侈,然忠款可托。”
到了六月,河阳军直接给节度使李泳表演了出“现世报”。士兵们一把火烧了官署,拎着李大人两个儿子的脑袋在火堆前蹦跶:“让你贪!让你残!”
消息传到长安,文宗揉着太阳穴下旨:“贬李泳为澧州长史…李执方去接盘。”
满朝文武心照不宣——这哪是贬官?分明是保命。
【七月:草原上的烧烤大会】
北边的振武军闹得更野。一百五十帐突厥人抢红了眼,把朝廷的营田当自助餐厅。节度使刘沔带着骑兵冲过去,马鞭甩得噼啪响:“老子请你们吃烤全羊!”
十七日,草原上飘起焦糊味。
同一个月,幽州城里演起“权力的游戏”。节度使杨志诚刚嘚瑟没两年,就被牙将史元忠踹下台。朝廷的任命状送得比驿马还快:“准了!史将军您接着干!”
大明宫的烛火映着文宗苦笑的脸——这皇帝当的,跟给人盖章的文书吏有啥区别?
【十月:石头比活人长久】
国子监里响起叮叮当当的凿石声。工部侍郎郑覃叉着腰监工:“都仔细着!这可是要传千年的《开成石经》!”
一百六十卷儒家经典刻在青石上,文宗带着百官来验收。老臣们摸着碑文直摇头:“字写得没蔡邕风骨啊…”却不知千年后西安碑林游人如织,谁还记得甘露之变的血腥?
倒是翰林学士丁居晦闷头编《承旨学士壁记》,把百八十个翰林名字刻墙上。后来黄巢一把火烧了大明宫,这墙灰里埋的,倒成了唐朝中枢最后的体面。
【十一月:公主的棺材压秤砣】
岐阳公主的丧礼办得极隆重。这位宪宗嫡女下嫁杜悰时,嫁妆排场惊动长安,如今躺在金丝楠木棺材里,谥号“庄淑”听着光鲜。
礼部官员咬着笔杆犯愁:“按制得用三牲…可今年蝗灾…”
没错,六月那场蝗灾早把河北、河南啃成了癞痢头。朝廷派的巡查使蹲在地头数蝗虫:“一亩地三千只…啧,这得做多少炸蚂蚱?”
——盛世?不存在的。
【尾声:文宗的年终总结】
除夕夜,大明宫的守岁宴格外冷清。
文宗盯着烛火发呆:崔郸还在跟牛李党人扯皮,史元忠在幽州拥兵自重,仇士良的宦官集团把持着禁军…哦对,令狐楚和张仲方的讣告还压在案头。
“陛下,该赐新衣了。”宦官轻声提醒。
文宗抓起金盘里的椒柏酒一饮而尽。这酒本该驱邪避疫,可他心里门清——大唐的病,早入膏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