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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话没说完,忽然有个人从人群后冒出来,是三顺家的大妮儿,她小声说道:“我那天……那天去买酱油,回来的时候看见许大茂蹲在李小宝家墙根跟他说话,还拿了个黑布包裹的东西塞给他。”

何雨柱眸中寒光一闪。

“你确定?”

“我确定……我当时没敢多看,可我认得他那条藏青色围巾,外头沾着油点子,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

“没听太清楚……但许大茂临走时说了一句:‘别慌,我屋里我自己会收拾,记住几点就好。’”

院里顿时鸦雀无声,只余风声卷起落叶,绕过烧得黑漆漆的屋角,仿佛那焰火还未散去,只是换了种方式在众人心中燃烧。

何雨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压得极低,却让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许大茂,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四周静得可怕,许大茂却陡然一笑,笑得干涩、扭曲、满脸怨毒。

“你们都信那小孩?信那几个油瓶子?那好——你们全都给我等着!老子要是真干了,你们以为老子会站在这儿任你们审?!”

说罢,他猛地转身往外冲,可刚跨出两步,就被何雨柱一把按住肩膀,狠狠往后一拽。

“你跑什么?”何雨柱低声道,语气如霜,“心里有鬼,腿就不安分。”

“松手!”许大茂怒吼一声,挣扎着,“我又没杀人,你凭什么——”

“你没杀人,”何雨柱冷笑,“可你要是烧死人了,你这罪,够你吃一辈子牢饭的。”

许大茂的肩膀猛然一颤,仿佛终于被那句话击碎了最后的伪装。

院子里,空气凝滞得像能割破人皮。

而何雨柱的眼神,依旧像夜里最亮的火,炽烈、锋利,且不容抗拒。

何雨柱盯着许大茂,眼里的火焰比那刚熄灭的火堆还要炽热。他鼻翼微张,胸口起伏剧烈,整个身子像一张拉满的弓,仿佛下一刻就要射出一支直戳人心的利箭。而许大茂脸色阴沉,嘴角抽搐,眼珠乱转,像是一只四处寻找逃路的老鼠,浑身都写着狡猾与心虚。

“何雨柱,你别得意!”许大茂终于忍不住了,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事儿扯上我了,你就赢了?你想让整个院儿的人都当你是英雄?你不就是想出风头吗?!”

这话一出,周围人纷纷变了脸色,原本压抑的气氛骤然紧绷起来。有人低声议论,有人皱眉摇头,而更多的人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似乎在等待这场对峙的下一波爆发。

“出风头?”何雨柱冷笑一声,眼神里掠过一抹深寒,“许大茂,你是不是烧糊涂了?你知道那火离贾张氏家的炕头有多近?你知道她孙子要是没跑出来,会烧成什么样?你还在这跟我扯风头?”

“你用个孩子当枪使,结果火烧到自己屋里了,就开始乱咬人,嗯?”他说着往前迈了一步,几乎要贴到许大茂胸前,“你不就是想搅局,想让人不好过?可你算计人,也得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许大茂一听这话,气得脸颊抽动,咬牙切齿地吼道:“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有啥资格在这儿说我?就因为你做过几顿饭,帮过几个人,你就想当这院儿里的天?”

“我没想当什么天。”何雨柱的声音冷静而压抑,像积压多年的井水在岩层中默默渗透出来,“可这院儿,咱们住着就得讲个理字。你今天拿小孩点火,明天是不是还要拉个瘸子给你扛锅?你干事不计后果,就别怪别人翻你老底!”

这话句句如锤,砸得许大茂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嘴唇哆嗦,似是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你要是真有胆量,”何雨柱继续,嗓音低沉得像暴风雨前的闷雷,“你就别推李小宝上前,让他去点那根绳子;你要是真冤枉,你就该第一时间把你屋里的事查清楚,而不是第一时间冲出来骂人、推人、甩锅。”

“你这是替自己洗白!”许大茂猛然吼道,指着何雨柱的鼻子,“你从头到尾都想把我拉下水!你巴不得我出事!你最见不得我好!你心里早就打了算盘,就等着我栽跟头!”

“是你自己跳进火坑的,怪我?”何雨柱步步紧逼,眼神中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清醒与锋利,“许大茂,你以为所有人都是你?动点脑筋、搬点嘴皮子就能遮过去?你这些年干的事,我早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不愿多说。今天既然扯开了,那就摊开来讲!”

他转过头,扫视四周,声音高了几分:“大伙都听着,今儿这事不小。不是单纯失火,是有人指使未成年放火!这不是闹着玩儿的,这是出人命都可能的事!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这事要真放过去了,明儿个是不是还能出更大的事?”

人群骚动了,原本站在边角不出声的几个中年男人也缓缓围了过来,神情复杂,有的咬牙,有的点头。刘海中突然开口了:“许大茂,要是真像小宝说的那样,你这事儿……你这不是捅漏子,是在作孽。”

“是啊。”三顺家的大妮儿跟着说,“那天我明明看见你在小宝那儿低声说话,还给他东西,现在看来,恐怕真不只是说几句话那么简单吧?”

许大茂整个人僵住了,嘴唇微微翕动,面皮抖得厉害。他感觉到一股压迫感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就像一个深渊缓缓张开,把他一点点往下吞。他的嗓子眼里像是堵着一团火棉花,咽不下也吐不出。他愤怒,他羞愧,他恨不得能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些人,甚至连何雨柱也恨得牙根痒痒。

但他更恨的,是自己……没把事办利索,没把火控住,更没把那个该死的小孩嘴封住。

何雨柱却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你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你是真不怕了?还是觉得大家拿你没办法?”

“咔哒——”

一声轻响,那块砖应声而落,露出后面一个凹槽。

他把头凑过去,一阵浓重的霉味直冲鼻腔,几乎让他当场呕出来。但他强忍着,将手电往里照。

里面,是一口小铁箱。

他抽出钥匙,插进去。

“咔嗒。”

钥匙居然转动了。

铁箱开了。

徐峰的呼吸瞬间凝滞。

箱子里没有他原先猜测的金银首饰、文件纸张,甚至没有照片。

只有一件东西。

一只布娃娃。

一个穿着花布小裙子的、眼珠已经被挖掉的老旧布娃娃。

那娃娃的胸口,用红线缝着几个字——

“傻柱”。

徐峰整个人都僵住了,冷汗一瞬间从后背涌出,打湿了贴身的背心。他愣愣地盯着那团布料,仿佛一眼就能看穿那布缝之间隐藏的疯狂与执念。

“这……这是她做的?”

他伸手去拿那只布娃娃,手指刚碰到布料的一角,就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冰冷的排斥感。

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忌。

“她把傻柱的名字缝在布娃娃上……什么意思?”徐峰脑子一阵阵发胀,“是咒人?还是……是怀念?”

他眼神骤然沉下去。

“她每晚都来井边……是来看这个的?”

“她怕别人发现她藏了什么东西,就用梦游当幌子,一次次来看它。”

他咬紧了牙,布娃娃被他紧紧攥在手心。越看这玩意,他越觉得不对劲。

这不是普通的布娃娃,线脚细密到让人发毛,特别是那些字——不是机器缝的,分明是一针一线手缝出来的,但那密度、那笔画的清晰程度,像是某种仪式。

“这不是纪念,是仪式感……她在重复一个仪式。”徐峰低声道。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先离开这里。太深的东西,不适合现在揭开,他得回去查查,贾张氏和傻柱之间到底藏着多少事。

他将娃娃重新放回箱子,反锁好,把砖块和青苔一点点还原,再次用井水冲洗手上留下的锈斑和线毛,然后拉着绳子,一步一步爬了上去。

井口的空气忽然灌进鼻孔,带着夜里独有的潮凉,让他大口喘息。

可他刚翻身站起,就听见了一声——

“你在干什么?”

声音不大,却清晰至极。

是贾张氏的声音。

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槐树后,头发凌乱,脸上没有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一点点浮现。

“徐——峰——”

她一字一顿地念着他的名字,嘴角甚至微微翘起。

仿佛,她早就知道,他会下去。

仿佛……她一直在等。

徐峰的心跳“咚”地一沉,像被人狠命锤了一下,胸口猛地一窒。

他站在井边,一只脚还搭在绳子上,另一只脚刚落地。那一刻,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脖颈后那一根根寒毛倒竖,浑身如同被夜风吹透的湿棉被包住,透着阴冷。

贾张氏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飘来,细碎、干涩,像老鼠爪子抓着旧木门,一点点刮进骨头里。

“你在干什么?”

“徐——峰——”

她的声音忽远忽近,尾音轻飘飘的,却有种无法忽视的压迫力。

徐峰的眼睛没离开她,黑夜中贾张氏那张脸模糊而诡异,只能看出轮廓,却因为她嘴角那道轻微的弧度,让整张脸都像被扭曲了似的,笑意里透着某种扭曲的期待。

“冷静,冷静……”徐峰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他强迫自己不要退后,“她不一定真的看到我拿了东西……她可能还在‘梦游’。”

可他心里却清楚得很——这不是梦游。她站得太稳了,语调也太清楚了,甚至连他的名字都喊得那么准确。

“你站在那干嘛?”贾张氏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了一些,却带着一股明显的试探。

徐峰努力让自己语气自然,强压着心中的惊惧,挤出一句:“我……听见井里有动静,下来看了看。”

“呵。”她轻轻笑了一声,像是什么秘密得逞了一样,“井里啊,很多年没人动过了……你听见啥了?”

“可能是老鼠。”徐峰扯了个借口,试图从她眼神里捕捉点什么,“声音不大,好像掉了点什么进去,我怕是哪个孩子玩的时候扔了东西。”

贾张氏没说话,只是抬脚往井边走了一步。

她的步子很轻,却让徐峰心头猛地一紧。黑夜里,她的脚步声不大不小,却带着一种仪式感——就像她每晚“梦游”时那样,一步不差地重复着什么。

“你老是半夜出来,身子骨能扛得住?”徐峰想将话题引开。

“人老了,睡得浅。”贾张氏声音里带着一点淡淡的疲惫,又有点意味不明的哼哼笑,“你年轻人不懂。越老,梦越多,醒得越快。”

“是嘛。”徐峰笑了笑,汗水顺着额角滑进眼里,却不敢抬手去擦。

她站在井边,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过三步,但那三步之间的黑暗,却像一口更深的井,将他们隔在两个世界。

“你梦里都梦到什么?”他忽然问。

贾张氏静了一瞬,没回答,反而歪着头看了他一下,那一眼里有种莫名的……喜悦。

“梦到……过去的事。”她语气放缓,声音压低,“以前那些人啊、那些事,都梦得清清楚楚。”

徐峰喉咙微动:“你梦见傻柱?”

这话一出,贾张氏眼神倏地沉了几分。

她没立刻回答,只是慢慢地、非常缓慢地蹲下身,把手搭在井圈上,像是抚摸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小时候最喜欢往这井边跑,”她的声音轻得像是念经,“总说井里能听见回音,说什么也不怕掉下去。我就说他傻……傻得不怕死。”

“可那是小时候。”徐峰小心地提醒。

“嗯……”贾张氏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模糊不清的笑,“小时候啊……”

她似乎陷入了回忆,目光黯淡下来,语气也变得温和。

徐峰盯着她的手,她的指尖还沾着些泥,显然刚才她已经知道自己动了那块砖头。

“她在等我开口,等我露馅。”徐峰心里清楚,“她不急,她比我更有耐心。”

“贾姨,”他试图打破这种诡异的平衡,声音压得极低,“我知道你藏了东西。”

贾张氏动作微微一滞,眼睛抬起来看着他,那笑意忽然消失,脸上只剩下冷静。

“你知道什么?”

“我看到那个布娃娃了。”徐峰吐出这句话的同时,手指在布包里攥紧了小刀。

“你动了它?”贾张氏的声音终于变了,压抑着的怒火从嗓子里一寸寸爬出来,像是猛地拉开的铁链。

“它到底是什么?”徐峰强迫自己迎着她的目光,“你每晚来看它,是为了什么?”

她没有回答。

只是缓缓地站起身,像是一具被打动了机关的雕像,那股从四肢爬上来的沉重与僵硬,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无比瘆人。

“你不该碰它。”她说。

“那你说说,为啥不该?”徐峰冷着脸,声音也压低,“它是你缝的,你藏起来,还装作梦游……你到底想干什么?”

贾张氏忽然“哼”了一声,不知道是笑,还是叹息。

“有些东西,是忘不了的。”她喃喃道,声音发虚,“不是不想忘,是忘不掉。你知道傻柱小时候,最怕什么吗?”

“怕什么?”徐峰试探着问。

“怕黑,怕夜里找不着家。”她的眼神幽幽地盯着井口,“那时候他老缠着我,说黑了要我去接他。那时候,我还愿意接……”

“后来呢?”徐峰心里一紧。

“后来……”她声音发飘,“他长大了,不认人了,连饭都不愿回来吃。”

徐峰皱了眉:“你是怪他?”

“我怪他?”贾张氏忽然笑了,“不,我不怪他。我只是……记得太清楚了。”

她的笑容,在月光下一点点凝固,最后成了一张死灰色的面孔,眼睛却始终盯着徐峰。

“你把那娃娃拿出来,我要看看它还好好的。”

徐峰不动。

“拿出来!”贾张氏忽然提高了声音,尖锐的像是老旧喇叭破音,刺得人头皮发麻。

“我没拿。”徐峰强撑着,“我放回去了。”

她一步步走向他,脚步拖着地面,每一步都像是在敲打他的神经。

“你动了它,它就不再是它了。”她咬着牙,声音低沉而颤抖,“它要是坏了,傻柱就回不来了。”

“什么?你说什么?”徐峰彻底愣住了。

“你听不懂的。”她一抬头,眼神带着癫狂与执着,“他会回来。他每晚都回来。娃娃在,他就能回来——”

她忽然伸手去抓徐峰的手臂,那指甲冰冷,像铁钩一样死死扣着。

徐峰一把甩开,布包掉落在地,小刀和手电都滚了出来。

“你到底在做什么!?”他喊了出来,心里满是骇然,“你疯了吗!?”

贾张氏盯着地上的布包,脸色忽然变得铁青。

“你……你真的拿了它……”她声音变得极低,“你不该碰的,你不该碰的……”

下一秒,她猛地扑上来!

徐峰根本没料到她动作会那么快,几乎是扑咬上来,他仓皇躲避,手电被踩了一脚,“啪”的一声灭掉,四合院顿时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

他只能听见她沉重而急促的喘息,混合着喉间模糊不清的哼声,还有地面上她拖动布鞋的“唰唰”声。

这一夜,终于彻底从宁静变成了惊雷前的狂风。

徐峰的眼里不再有犹豫,只有一种濒临边缘的警觉和愤怒——他知道,他已经触碰到了贾张氏最隐秘的东西。而现在,她要的,不只是布娃娃。

她要他的沉默——

甚至,她可能,想让他彻底“梦游”下去。

徐峰几乎是本能地往旁边一滚,肩膀磕在井圈的石砖上,皮肉生疼,但顾不得疼痛。他撑地起身,却被贾张氏死死揪住了袖口,那双干枯有力的手像一只蜈蚣,冰冷又死缠烂打,怎么甩也甩不掉。

“把它还我!”她嘶哑着嗓子,像是半夜里暴起的猫,眼睛在黑夜中透出瘆人的光,“你把它弄坏了他就回不来了!他就回不来了!”

“你疯了!放手!”徐峰咬牙低吼,胳膊往回一拽,甩得她踉跄了一下,却又扑了上来,整个人压到他身上,两只手扣住他的肩,指甲掐进肉里。

那力气之大,简直不像一个老人能拥有的。

“你根本不懂!你不懂!”贾张氏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却毫无脆弱之感,反倒像一种执念撑起的疯狂,“我就剩这么一个了!你动它干什么!你凭什么动它!”

徐峰听着她嘶哑的嗓音在耳边回荡,满脑子都是一种不安的震荡。

她到底在守着什么?

那个破布娃娃真的只是纪念,还是……

“不该是这样的,她只是个偏执的老太太,她只是太想儿子了。”徐峰心里强迫自己冷静,可理智的声音在她嘶喊的压迫下变得越来越微弱,“可为什么她要半夜梦游?为什么要藏东西?为什么这么怕我动它?”

“贾张氏!”他猛地一吼,声音从胸腔迸出,震得夜风都为之一滞,“你清醒一点!”

“你不配喊我这个名字!”她忽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声音变得低沉而狰狞,“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碰他!他是我儿子!我亲手缝的,我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你凭什么……”

她猛地一巴掌抽在徐峰脸上,力道虽不算重,但打得突兀,带着一种侮辱的狠劲。

“你不是梦游,你一直都知道你在干什么!”徐峰怒火冲顶,眼前一阵发黑,但他还是死死地压制住自己,心底却泛起一种极不祥的预感,“你到底在干嘛?你每天晚上半夜起来,你就为了这玩意?”

“你以为你懂?”贾张氏的声音已经不似人声,像是井底冒出的冷气,“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你在看着一个疯老太太,可我看着的,是他,是他每天晚上回家前的影子!”

“你疯了。”徐峰喃喃地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可这句话似乎彻底激怒了贾张氏。

她猛然抬手,想再打他,可徐峰眼疾手快,反手将她胳膊一抓,一推,贾张氏整个人跌坐在井圈边上,身子一晃,差点掉下去。

“别动!”徐峰眼里带着怒火与警惕,声音冷硬,“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把那个娃娃撕碎!”

“不行!”贾张氏尖叫一声,猛地往前扑,像一条突然发狂的蛇。

徐峰反应极快,一把将她推回井圈边上,借着月光看到她那张脸已经扭曲得不像人,嘴角一抽一抽,似哭似笑,布满皱纹的眼角竟还渗出了泪水。

“你不懂!”她喊着,声音已经带着嘶裂的痛苦,“你不懂他是怎么死的!你不懂我怎么熬过这些年!”

徐峰怔了一下。

死的?

傻柱不是搬走了吗?大家都说他去了南边,生活挺好,偶尔还有人收到信——虽然没人见过信的内容,但传言一直都是他过得好好的。

“你说……他死了?”徐峰声音低了下去,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不对劲的恐惧。

“你以为那是信?那是我写的!我一笔一划写的!”她忽然大笑,声音尖利刺耳,“他早在那年就……我一个人……我怕人问,我怕他们说我克死了儿子……我就写,就写,就当他还活着,他每天还给我写信,还问我吃得好不好,还说他还想回来看看我……”

她说着说着,声音像漏风的风箱,逐渐瘪下去,变得低低的,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呻吟。

“可他没回来,他走了,我什么都没了……我就缝了那个娃娃,用他小时候的衣服,用他掉的牙,用他剪下的头发,我缝了一整夜,我手都抖了,还在缝……”

“你疯了……”徐峰喃喃自语,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个无比荒诞的梦魇,“你拿他身上的东西缝娃娃……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别管!”她突然又瞪大了眼睛,扑过来抓他手里的布包,“你把它还我!那是我儿子!那是我最后的命根子!”

两人再次纠缠,徐峰拼命挣脱,可她这次像是打了鸡血,一点也不松手,那张脸近在咫尺,嘴角还带着混乱的唾沫,几缕白发贴在脸上,像湿透的蛛网。

“你再不放手我真撕了它!”徐峰咬牙,抬手作势就要撕开布包。

“不!”贾张氏尖叫,整个人狠狠地朝他撞了过来。

“砰!”

两人一同摔倒,徐峰脑袋磕在井边,眼前一阵金星乱冒。

耳边,是贾张氏的低语:“别碰他……别碰他……他还要回来的……他还会回来……”

徐峰咬牙撑起身来,手却不自觉地摸向怀里,那把小刀还在。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冷汗一滴滴往下掉。

“我得离开这里……得快点离开……她疯了……她真疯了……”他这样想着,可视线却又不受控制地看向地上那团被她紧紧搂住的布娃娃——它的轮廓在月光下竟隐隐有种人形的错觉,像一个真正的孩子蜷缩着,靠在她怀里,被抚摸,被呢喃。

徐峰忽然有一种荒唐的冲动。

他想再看一眼那娃娃的脸。

“贾张氏……”他声音沙哑,“你抱开一点,让我看看……我看看它到底是什么……”

“不能看。”她声音低得像喉咙里长了痰,“你看了,就不回来了……”

徐峰怔住。

“谁……不回来?”

“你啊。”贾张氏嘴角慢慢扬起,露出一个湿漉漉的笑,“你也该留在这里了……”

黑夜中,那笑,仿佛井底的水,悄无声息地漫上来,冰冷、湿滑、无孔不入——

而徐峰,却只觉得脊背一寒。

徐峰倒在井圈旁的砖地上,额角血丝顺着鬓角流下,夜风一吹,带着凉意,混着血的腥气和湿润的土味。他的脑袋一阵阵眩晕,耳朵里嗡嗡作响,贾张氏那细碎的低语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着耳骨,一点点钻进脑海。

“回来吧……回来啊,我给你缝好新衣裳了……你不是冷吗?你不是说夜里风大,穿着那件单薄的校服打寒颤?娘给你做好了……一针一线缝的,全是心头血……你摸摸,还是你小时候那种绵软的布……”

“她疯了……真的疯了……”徐峰用手指死死抠着地砖,想借助地面的粗糙与冰冷唤醒自己那一点点正在远去的清明。他强迫自己咬紧牙关,可那一阵又一阵的眩晕却像海浪一样,一波接一波,把他彻底卷进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黑暗深渊。

“我不能留在这里……不能……我得回去……得离她远远的……”他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可身体却像被粘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徐——峰——”贾张氏慢慢地爬了过来,动作像是一只断了腿的老狼,她的双膝在砖地上蹭出一条条血痕,灰色的布衣湿透了,贴在身上,每前进一步都拖出一串沙哑的摩擦声,“你不是说你是聪明人吗?聪明人为什么要做傻事啊?”

她抬起头来,那张脸因为扭曲和恼怒,显得尤其狰狞,嘴角一丝丝拉扯着,眼珠子因为充血而通红,像是被灯光照射过的琥珀,泛着一股不真实的诡异光泽。

“你看看他啊,他现在还小,不能自己说话……你要帮我哄他,他哭了……你听到了没有?他在哭!”

“我没听到!”徐峰忽然爆吼一声,声音撕裂了夜的沉静,他猛地翻身,撑地而起,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你别过来!我警告你,你再过来,我真报警了!”

“报啊!”贾张氏也忽然吼了出来,声音尖锐刺耳,“你去报!让他们来带走我,让他们看一看,我这个疯婆子还缝了个死人娃娃!你去说啊,去试试看,看他们信不信你!信不信你胡说八道,看他们是不是说你徐峰脑子坏了!”

徐峰一下子怔住,呼吸也跟着卡住了。

是啊……谁会信?谁会信一个看似正常的老太太半夜梦游缝尸人布娃娃?谁会信她用自己儿子的指甲、牙齿、头发缝了一个诡异的玩意还日日祷告他能“回来”?谁又会信,这一切只是出于一个母亲的“执念”?

“你……你到底想干嘛?”徐峰喘着粗气,眼神警惕,喉咙因为喊叫和恐惧干得像是灌了沙。

“我不干嘛。”贾张氏忽然换了副表情,那种变化之快让人不寒而栗。她咧嘴一笑,像是一个慈祥的老妇人,只是笑容深处藏着难以捉摸的黑暗,“我只想让你见证……他回来就好。”

“他是谁?你口口声声说是你儿子,可你明明知道他已经——”

“他从没走!”贾张氏打断他,语气陡然拔高,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那团布娃娃,“他一直都在我身边!他听得见我说话!他在梦里告诉我他冷,他饿,他怕黑……你说,他是鬼吗?不是,他是我儿子,是我一口口奶喂大的,怎么会是鬼?”

“你……”徐峰喉头发紧,语无伦次,“你不能这样……你得去看看医生,真的……你生病了,这不是正常人会有的状态……”

“医生?”贾张氏冷笑了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去过,你以为我没去过?你以为医生能把死人叫回来?他们说我是‘反应过度’,说‘抑郁’,说‘老年痴呆前兆’,他们开什么玩笑?我能记得我三十年前丢的一个钮扣,他们却说我糊涂?”

她说着又低头看着布娃娃,像在哄一个孩子:“别怕,妈妈在,别怕,没人敢把你带走,妈妈什么都能忍,什么都能扛,就是不能没有你……”

徐峰只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冷,风仿佛从骨头缝里吹进了肺腑。他慢慢地后退,想要离开这个越来越陌生、越来越诡异的四合院。

可脚步刚动,贾张氏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一双眼睛如钉子一样死死盯着他。

“你不能走。”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你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走。”

“我只是……路过,我只是好奇。”徐峰强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企图维持一点理智,“我不会说出去,也不会再碰那个布娃娃,我发誓,真的发誓。”

贾张氏静静地看着他,许久,忽然抬起手,一下子将布娃娃往他面前推来。

“那你抱抱他。”

“……什么?”

“你不是说没关系吗?你不是说不怕吗?那你就抱抱他。”她的嘴角那笑意宛若月下裂开的古井,“你要是真的没做亏心事,你就抱一抱他……他会知道你是不是坏人。”

“不,我不——”

“你抱!”她陡然提高了声音,像是在发令,“你抱他!你抱了,我就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徐峰呆滞了几秒,低头望着那团布娃娃。

它静静地躺在地上,灰布包着破旧的缝线,原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是两颗黑色的扣子,此刻竟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他忽然想起了一些老人口中讲的故事——关于什么“魂藏布偶”“魂断不散”,关于那些被活人思念捆绑住灵魂的、被留下来陪葬的东西。

“不,我不会抱。”徐峰声音沙哑,坚定地摇头,“你把它收起来吧,我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

贾张氏不说话,只是慢慢蹲下身,抱起那娃娃,把脸埋进去。

许久,她喃喃地说:“他今天不高兴了,他哭了,你得赔罪。”

“我不欠你什么。”

“可他觉得你欠。”她笑着抬头,眼角泪痕未干,却笑得像个疯子,“他从来没喜欢过你。他说你晚上跟着他,他知道。”

徐峰的呼吸一窒,额头冷汗更多了。

“你说……什么?”

“他说你在树后偷看他。”贾张氏一步步逼近,声音压低,脸也贴近过来,“你还记得那晚你在哪儿吗?”

徐峰呆住,脑海中,那个夜晚的画面倏地浮现。

那晚,他的确站在树后,黑影投在月光里,贾张氏穿着破衣,蹲在井边,低声喃喃……可他清楚地记得,他自己没有发出声音……

那她,怎么知道他在那儿?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徐峰这才猛地意识到,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旁观者”了。

他已经被牵进来了。被那个“布娃娃”看见了——

而那双“眼睛”,此刻正躲在灰布之下,悄无声息地、贪婪地望着他。

徐峰的心跳变得异常急促,仿佛从胸腔中直接跳到了嗓子眼,几乎要让他窒息。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那只布娃娃的影像不断地在他眼前浮现,像是一个幽灵般的存在,死死缠绕在他的神经上。

“你……你说什么?”他感觉喉咙一阵干涩,艰难地吐出这句话,语气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慌。

贾张氏依旧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她怀中的布娃娃,那张扭曲的面孔似乎变得更加妖异了,月光照射下来,娃娃的眼睛在光里闪烁着一种诡异的黑色光泽,仿佛随时会跳动、跳出她的怀抱。

“你看到了。”贾张氏终于抬起头,眼神复杂而冷冽,嘴角轻轻勾起,似乎带着一丝得意,“他一直看着你,晚上你在院子里徘徊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注意你了。”

徐峰脑海中闪过一丝惊悚的念头,他猛地后退一步,试图将自己从这个恐怖的情境中抽离出来。他知道,这一切都变得不可控了,自己再怎么挣扎,也逃不出这张网。

“你疯了。”他喃喃低语,试图用冷静来压抑内心的恐惧。

“疯?”贾张氏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意,眼睛闪烁着不明的光芒,“疯的是谁?是你,还是我?你觉得,我疯了吗?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

她慢慢地站起来,身形有些摇晃,但依旧坚定地看着徐峰,仿佛她在等待着他给出一个答案。

徐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的呼吸急促,几乎无法保持平衡。贾张氏的眼神让他越来越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像冰冷的铁钩,一下一下地钩住他的灵魂,让他无处可逃。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终于忍不住了,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你儿子不死,你说他回来了,可我明明知道……”

“你知道什么?”贾张氏忽然打断了他,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激烈的情绪,“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你怎么可能知道,当我听到他叫我妈妈,那一刻我有多么渴望把他留在身边!”

她猛地扑上前,抓住徐峰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几乎无法动弹。她的手指冰冷,像是从冰窖中取出来的刀片,直接刺入了他的肉里。

“你不要碰我!”徐峰的怒火瞬间爆发,双手死死地抓住她的腕部,将她推开。然而,贾张氏的力气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她像一只猛兽般扑了上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怎么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你知道一个母亲能为自己的孩子做出什么吗?”

徐峰的头脑变得越来越混乱,贾张氏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扎进他大脑深处,让他越来越难以承受。他不敢直视那只布娃娃,但他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扫向了它。

布娃娃的眼睛依旧是那种幽深的黑色,似乎在黑暗中透出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气息。那双眼睛,仿佛在等待什么,仿佛在窥视着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你看到了吧?”贾张氏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仿佛是回到了正常的状态,“他一直在看着你,不管你在做什么,他都能感应到。他知道你来了,他也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现在,已经无法再逃避了。”

徐峰的心跳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无法否认,这一刻,他似乎真切地感受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在自己周围弥漫。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困住了,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脱身。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徐峰声音沙哑,喉咙像是被绳子紧紧缠绕,他勉强开口,但话语中却掩不住愈加焦灼的恐惧。

贾张氏缓缓走近,一步步逼近他,仿佛不再是那个疯癫的老太太,而是一个充满谜团的幽灵。她的脸上挂着一种古怪的微笑,眼睛深深凹陷进去,仿佛将整个世界的阴暗都吞噬了进去。

“我什么都不想要。”她轻轻说道,语气变得空洞且冰冷,“我只想你能留下,和我一起守着他。只要你答应我,和我一起看着他醒来,所有的事都能结束。你答应我,就能给我和他一个安宁的未来。”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却像是一种召唤,深深地嵌入徐峰的脑海里,回荡不止。

“你说得好像我们能……”徐峰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了,他知道如果他不拒绝,这个恶梦永远都不会结束。他不敢想象,如果他答应了贾张氏,他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后果。

“你答应我吧。”贾张氏的声音变得更加软弱,像是一个孩子的祈求,“他一直想回来,他一直等着你。”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直接刺进了徐峰的心脏。他的脑海里闪过一片空白,那只布娃娃的形象再次浮现,他的理智正在一点一点地崩塌,深处的恐惧慢慢席卷而来。

“我答应你。”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破碎。

贾张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意,眼睛也变得明亮了许多。她轻轻地放下布娃娃,将它递到了徐峰手中,双手的动作如同母亲交给孩子的珍贵宝物。

“你不会后悔的。”她低声说,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怪的力量,“他很快就会醒来,到时候,一切都将恢复如初。”

徐峰的手指触碰到布娃娃的布料,那一瞬间,他感到一种冰冷的触感渗透进了指尖。他忍不住想要将手缩回,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继续握住了那只娃娃。

“这到底是……”他心里一阵不安,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莫名的顺从,仿佛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正拉扯着他,让他无法反抗。

贾张氏的笑容越来越深,眼神充满了某种得逞后的满足感,仿佛她早就知道,徐峰终究会屈服,终究会落入她编织的这个网中。

就在此时,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咚。”

那是从屋内传来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重重掉落在地上。贾张氏的笑容顿时凝固,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不安。她快速转身,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醒了……”她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恐,“他……他醒了……”

“他醒了……”贾张氏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的双眼微微睁大,脸上的表情瞬间由狂热转为惊慌。手中的布娃娃像被烫到一样,她的手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将它抱得更紧。

徐峰的心脏猛地一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突然炸开。他强忍着内心的恐惧,转身朝着屋内望去,心头的疑虑逐渐变成了无法抑制的焦虑。刚才那一声“咚”,像是从屋子的深处传来,是从二楼的卧室里发出来的,听起来那么清晰,仿佛正是从贾张氏儿子的床榻上掉下来的。

“他怎么会……”徐峰的喉咙一阵干涩,眼神无意识地扫向贾张氏,她那张脸变得苍白,眼中泛起了不安与恐惧的光芒。她微微发抖,嘴唇颤抖着,好像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能吐出来。

“你——你……”徐峰试图开口,却又觉得喉咙被一块大石压住,话语吞吞吐吐。他看着贾张氏的反应,心底更是涌起一股不安的情绪。她的异常让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那种来自深处的不安与恐惧,仿佛是在向他传达着某种信息——不,不要再追问了,不要再靠近了。

“你听到了吗?”贾张氏的声音带着一种几乎是恳求的语气,眼神颤动着,她的手轻轻地抓住徐峰的手臂,仿佛是求助,“他醒了,他终于醒了……”

“你是不是疯了?”徐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轻抽回自己的手。他的目光注视着她,带着一种无法抑制的怒气,“你明明知道……他已经死了!”

“他没有死!”贾张氏突然暴跳如雷,双眼瞪得大大的,声音尖锐刺耳,“你不懂,他没有死!他一直都在我身边,只有你才是那个死去的,是你才把一切都弄乱了!”她的手突然甩开,眼神变得越来越疯狂,“我能感应到他,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徐峰的脑袋一阵剧烈的疼痛,犹如一根钉子钉进了脑中,连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他微微弯腰,双手撑住膝盖,竭力让自己不倒下。

“不——你已经疯了!”他几乎是嘶喊出来的,“你放过我,放过这个地方,放过你自己!”

贾张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笑话,她不再理会他,转身急匆匆地朝屋内走去。她的步伐轻盈,却又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急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召唤她,迫使她无法停下。

徐峰几乎是下意识地跟了上去,步伐不由自主地跟随着贾张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这是本能,还是某种更深层的冲动?他的内心再一次被一种强烈的不安吞噬着,每走一步,脚下的地面仿佛都在颤抖。

走到门口时,贾张氏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他,眼神中依旧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疯狂与迫切,“你不懂的,徐峰,你永远也不懂!”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空洞的痛苦,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又仿佛在警告着什么。她突然推开门,打开那道原本紧闭的卧室门,里面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透过门缝间漏进来的微弱月光,能隐约勾画出房间的轮廓。

“你看,他就在那里……”贾张氏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眼神凝视着门内那片黑暗,仿佛在等待着某种回应。

“看什么?”徐峰咬紧牙关,努力克制内心的恐惧,“那是你的幻想,什么都没有!”

“不是幻想。”贾张氏的语气逐渐变得坚决,“他在那儿,他一直都在。”

徐峰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底的恐惧。他低头看着她手中的布娃娃,突然间,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那只布娃娃不仅仅是一个物品,它有着某种超越常理的力量,正通过它,贾张氏与某种未知的存在紧密相连。

“我不管你怎么说,”徐峰的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我再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贾张氏缓缓转过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不能离开,不管你怎么想,也不管你怎么做。你已经看到过了,感知到了,听到了。”

“什么?”徐峰不解地盯着她,心脏又开始加速跳动,嘴里感到一阵干涩。他的脚步犹豫了一下,眼前的情形变得越来越混乱,头脑中所有的理智都在一点点崩塌。

“他知道你来了,”贾张氏的声音变得空洞,“他知道你看到了我们,他知道你在关注他,他现在……就在这里。”

那一瞬间,徐峰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回头。贾张氏已经不再是那个曾经微笑着的老妇人,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神情,那种神情深深地刺痛了徐峰的内心。

就在这时,卧室里传来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声响。不是那种从木地板上传来的轻微声音,而是一种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蠕动,穿透墙壁,进入了他们的空间。

“他醒了。”贾张氏低声重复着,眼神开始变得迷离,“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死去的孩子……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闭嘴!”徐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抓住贾张氏的肩膀,把她推到了一边。眼前的黑暗似乎开始逼近,房间的每一寸空气都充满了压迫感。

然而,就在这时,那声音再次响起。

徐峰的心脏猛然一跳,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勒住了。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凝视着房间的深处,那片黑暗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仿佛一切都在变得无法控制。而那股声音,低沉而诡异,仿佛来自无尽深渊的回响,又像是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慢慢地从地面升腾,渗入每一寸空气。

“你听到了吗?”贾张氏的声音变得低沉,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他在这里,他一直都在。”

徐峰的眼睛快速扫视整个房间,企图寻找出任何一丝异常的线索。然而,房间里依旧是死寂一片,除了那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外,什么都没有。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呼吸恢复平稳。

“没有声音。”他用力咽了一口口水,语气变得有些迟疑,“你听错了。”

“你不懂。”贾张氏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近乎疯狂的轻柔,却又透着一种坚决,“你根本不懂,徐峰,他不会再离开我了。”

她缓缓向前走去,脚步轻盈,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每一步都像是在踏入未知的深渊,每一步都让徐峰的内心更加沉重。他无法理解,无法反驳,但那种不安却如同重锤一样击打在他的心头。

“你看不见他?”贾张氏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徐峰,眼中满是迫切,“他就站在你前面,站在你身后,你感觉不到吗?他的气息……他的呼吸……”

她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仿佛已经不再看见徐峰,而是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某个存在。她的双眼里闪烁着某种无法言喻的东西,像是一种深邃的渴望,仿佛她的灵魂已经被某种力量完全吞噬。

徐峰的心脏再次猛地一跳,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理智告诉他,贾张氏一定是疯了,可那股迫人的气息和她眼中的空洞却让他无法完全否认她的话语。他深知,在这个破碎的院子里,一切都已经变得不可预测。

“他……他不可能回来的。”徐峰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你到底在做什么?”

贾张氏没有回答,只是再次回过身去,朝着房间的深处走去。她的步伐越来越慢,仿佛每走一步,都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进行着对抗。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布娃娃,眼神变得柔和了几分,仿佛陷入了回忆的漩涡中。

“你不懂……”她的声音几乎是喃喃低语,透着一股隐秘的伤痛,“他从来没有死过,他一直都在。”

徐峰皱了皱眉,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他意识到,这场噩梦似乎并没有尽头,而他自己,早已被这份无法言喻的力量紧紧束缚。他想要离开,想要逃出这个房间,但脚步却像是被粘住了一般,根本无法挪动。

突然间,屋子里的一切仿佛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墙壁上的影像开始扭曲,天花板上的裂缝渐渐扩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徐峰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仿佛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开始模糊。

“你听不到吗?”贾张氏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一直在等着你,徐峰,他……在等你。”

“我什么也没听到。”徐峰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沉,仿佛陷入了一种无尽的压迫中,“没有什么人在这里,只有你在这儿。”

贾张氏的笑容忽然变得温柔,像是一种极度扭曲的安慰。“你会看到的,一切都会恢复的,他只是暂时的沉睡,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而已。你只需要等,等他回来。”

她的语气温柔,却在徐峰听来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敲击着他的大脑。那股莫名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了他的喉咙,慢慢收紧。他几乎感到呼吸困难,胸腔里满是沉重的气息。

“你再不懂,你会后悔的。”贾张氏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依旧柔声细语,“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不管你信不信,时间早晚会证明一切。”

徐峰的身体开始出现剧烈的反应,他的眼前一片模糊,耳边传来的声音也变得远离。他开始感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困倦感,眼皮沉重得像是被千斤石压住一般,脑海里充满了混乱的念头。

“你……你……”他努力挣扎着,想要回到现实中,但那股压力却越来越强,几乎让他无法保持清醒。他想要站起来,想要推开贾张氏,但那股无形的力量仿佛牢牢抓住了他的每一寸肌肉,让他无法动弹。

“你看不见他吗?”贾张氏再次转身,眼睛变得愈发亮了起来,“他就在那儿,站在你身后。”

徐峰猛然回过头,心跳骤然加速,然而,他什么也没看到。房间依旧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他的视线在黑暗中徘徊,却什么也无法捕捉。

“我……”他喉咙发紧,话语卡在喉咙里无法说出。每一秒钟,他都感到自己在逐渐被这股诡异的气氛吞噬,周围的一切变得陌生而扭曲。

“你看不见,但他一直在这里。”贾张氏的声音如同一个远远的回声,变得越来越遥远,“他一直在等着你,徐峰。”

她的话语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只有那股深沉的压迫感始终笼罩着他,像是无形的网,正紧紧地把他束缚在这无尽的梦境里。

徐峰的手紧紧握住车把手,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仿佛每一下都要破裂开来。车子在夜幕下的街道上疾驰,四周的灯光一闪而过,反射在车窗上,像是流动的影像。街道的寂静,与车内沉重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贾张氏坐在副驾驶座上,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眼神空洞无光,仿佛陷入了某种无法自拔的回忆。

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脸颊两侧的皱纹深了许多,眼角的泪痕依旧未干。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用手指轻抚着布娃娃,那只从她身边从未离开的布娃娃。布娃娃的布料已经开始有些破损,看起来十分陈旧,可她的手指仍旧温柔地抚摸着,像是在安抚某种不可见的东西。

徐峰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她,心中的担忧更加深重。他知道自己应该带她去医院,可他不敢完全相信她的描述,贾张氏的情况太过离奇,渐渐地,理智在对抗内心的恐惧,想要让一切恢复正常,但那种诡异的压迫感,始终未曾远离。他觉得自己像是踏入了一个迷局,越是想要解开真相,越是陷得更深。

“贾张氏……”徐峰的声音低沉而无力,他试图打破车内的沉默,“你今天不再像平常那样了,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贾张氏依然低着头,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她并没有听到他的话。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在看着前方,却又像是穿越了这辆车,望向了远处那个无法触及的地方。车子行驶在冷清的街道上,渐渐地,周围的一切开始模糊,月光洒在地面上,照亮了她那张失去了生气的脸。

“我看见他了,徐峰。”贾张氏的声音突如其来,打破了寂静,低低的,却又充满了某种无法言喻的震动,“他站在我床头,他的眼睛盯着我,好像在告诉我,‘妈妈,我回来了’。”

“你听见了?”徐峰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那是梦,贾张氏,你知道的,已经过去了。”

“不是梦。”贾张氏猛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坚定,“他活着,我知道他活着。他还在我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

徐峰紧皱着眉,心头的疑惑和焦虑让他几乎无法集中精神驾驶。车内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仿佛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无法逃避的紧张。贾张氏的话语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无力感,他知道她已经走得太远,脱离了正常的轨道。可是,她的信念如此坚定,又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她,哪怕是仅仅为了不让她更深地陷入那个无法逃脱的梦魇。

“贾张氏……”徐峰终于开口,声音更加沉重,“你是不是害怕你儿子的死,才不愿面对他真的离开了的事实?”

贾张氏突然笑了,笑声低沉而苦涩,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害怕?我怎么会害怕呢?我只是不想再孤单,徐峰,我已经孤独了太久。”

她的声音颤抖,眼角划过一滴泪珠,打湿了她的脸颊。她低下头,紧紧捏住手中的布娃娃,仿佛这是她唯一的寄托。

“你听着,贾张氏。”徐峰的语气变得更加坚定,他不想让她再陷入自己的世界里,“你需要接受事实,你的儿子已经走了,现实就是这样,不能总活在幻想中。”

贾张氏没有再说话,车内重新陷入了寂静。她低头,眼泪已经无法控制地滑落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在车座上,仿佛无声地诉说着她心底的痛楚。徐峰紧咬着牙关,强忍着心头的烦躁,他知道,这样的对话永远无法解决她的问题,反而只会让她更加封闭自己。

医院的标志终于出现在前方,徐峰的心里松了口气。尽管他的心中依旧充满了疑问与不安,但至少,眼前的这一切,似乎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求助的出口。

他把车停在医院门口,车窗外的灯光与喧嚣依然如常。徐峰转头看向贾张氏,她依然坐在那里,双手紧紧抱着布娃娃,眼神游离,仿佛并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到达医院。

“我们到了,贾张氏。”徐峰的语气不由得柔和了一些,“你得进去看看,医生可以帮你。”

贾张氏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丝茫然,她似乎对这个世界没有了任何兴趣,整个身心都被困在某个无法解开的结里。

“你不懂,徐峰,”她轻轻摇头,声音低低的,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坚决,“他不会让我离开,他说要带我回去,带我去那个我们曾经的家。”

徐峰心头一震,心里涌上来的不仅是恐惧,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困惑。“你到底在说什么?”他不禁失声,“你已经失去他很久了,你必须面对现实!”

贾张氏的目光忽然变得异常清澈,仿佛不再受外界的干扰,“他告诉我,不要放弃,徐峰。只要我继续等,他就会回到我身边。”

她的声音如此平静,然而其中的坚定,却像是被一根无形的弦拉紧,紧得几乎让徐峰无法呼吸。他知道,她的内心深处藏着某种他永远无法触及的信念,而这份信念,早已超出了常人的理解范围。

徐峰叹了口气,深知此刻的贾张氏已经无法用常理去衡量。医院的大厅里,依旧传来人们的喧嚣声,而车内的世界却仿佛隔绝了所有声音。每一秒钟的停留,都让徐峰感到自己在一个无尽的深渊里挣扎,无法自拔。

“我们进去吧。”徐峰最后说道,语气低沉却依然带着一丝坚决,“医生一定能帮助你。”

贾张氏没有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像是听从了命运的安排。她推开车门,缓缓地走了出去,步伐有些踉跄,但依旧坚定。徐峰深深叹了口气,紧随其后,心底的疑问与不安依然挥之不去,然而,他只能默默地跟随,期待着一切能有一个解答。

医院的大堂依旧充满了忙碌和嘈杂的气息,徐峰走在贾张氏身后,心里却是一片空白。医院那种冷峻的气氛似乎让一切更加沉重,他的步伐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这座陌生的建筑吞噬。他注意到贾张氏的步伐依旧不稳,她的眼睛看向前方,眼神空洞,仿佛所有的现实都已经从她的世界中消失,只剩下她自己独立在一个孤独的空间里。

“贾张氏,我们先去挂号。”徐峰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的无奈。

贾张氏没有回应,只是机械地跟在他身后,偶尔用手指触摸自己怀里的布娃娃。每次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娃娃的布料,徐峰都能感觉到她内心深处某种无法言喻的依赖和紧张。就像是这个布娃娃成了她与现实世界唯一的联系。

他们走到挂号处,徐峰耐心地等待着,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四周。尽管他知道此刻他不应感到焦虑,但那种无法名状的恐惧依然时刻在他胸口沉重地跳动。他心中对贾张氏的担忧没有丝毫减少,但他依旧抱着希望,也许在这里,医生能够帮她找到一条出口,带她走出这一切。

终于轮到他们了,徐峰赶紧上前挂号,语气有些匆忙,“麻烦给我们安排一下精神科的医生。”

护士看了一眼贾张氏,点了点头,“请稍等。”

一阵短暂的等待后,护士将他们带到一间简洁的诊室。医生是一位中年男子,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成熟稳重。医生抬起头,看了一眼徐峰,又低下头检查手中的病历单。

“请坐。”医生示意两人坐下,声音温和,“我已经了解了你们的情况,可以简单说一下贾女士的病史吗?”

徐峰坐下后,不自觉地有些紧张,“她最近一直睡不安稳,偶尔会出现一些梦游的症状,半夜里常常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她说自己看见了……她已经去世的儿子。”

医生仔细听着,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这种情况听起来很复杂。”医生顿了顿,“贾女士,您能告诉我,最近有什么让您特别困扰或者情绪波动大的事情吗?”

贾张氏依旧沉默不语,只是低头紧握着布娃娃,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医生的话语。她的表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隐秘的悲伤和无奈。徐峰知道,贾张氏从未主动提起过关于儿子的事情,每一次谈到这个话题,她总是沉默,仿佛那段记忆是她唯一的禁区,任何人都不能触碰。

医生再次看向徐峰,“如果可能的话,您可以和她谈一谈,帮助她更好地表达内心的情绪。”

徐峰有些为难,犹豫片刻后才开口,“贾张氏,医生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让你感到害怕或者不安?”

贾张氏轻轻抬起头,看了看医生,眼神依旧没有焦距,像是看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我看见他了,医生。我的儿子,他一直站在我的床头,他告诉我,他还活着。”她的声音轻轻的,仿佛是在说一件平常的事,“他说,妈妈,我回来找你了。”

医生的表情变得严肃,但他依旧保持冷静,“贾女士,您儿子的死是事实。我们必须面对这个现实。您觉得儿子的出现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您很想念他,想要他回来?”

“我没有想让他回来。”贾张氏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似乎闪烁着某种无法言喻的痛苦,“他不是真的死,他说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在等我,等我和他一起回家。”

医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贾女士,您的症状很可能是由深刻的心理创伤引起的。失去至亲的痛苦,可能会导致这种情形,出现幻觉,看到已故的人。我们需要帮助您逐步面对这些情绪,并通过治疗逐渐恢复。”

徐峰心里有些沉重,虽然他一心希望贾张氏能够从这段痛苦的阴影中走出来,但他的内心深处,也开始担心医生的建议是否真的能奏效。贾张氏的痛苦已经深深根植在她的心中,不是任何药物或者谈话能够轻易治愈的。

医生再次开口,“我会为您开一些镇静剂,帮助您平稳情绪。但同时,我们还需要进行更深层次的心理治疗。”

“镇静剂?”徐峰皱了皱眉,他原本期待的是一些更具针对性的治疗方案,“是不是可以采取一些非药物治疗?比如心理疏导,或者更深入的治疗方法?”

医生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疑问,语气温和地解释道,“镇静剂可以帮助她暂时缓解焦虑和情绪波动,但我们仍然需要依靠心理疏导。药物和治疗是相辅相成的,镇静剂不能完全解决问题。”

徐峰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好,麻烦您了。”他感觉到自己无力再提出更多的疑问,眼下最重要的是帮助贾张氏平稳过度,等她的情绪稍微恢复后,才能继续深入治疗。

医生给了徐峰一张处方单,指引他去药房取药,并叮嘱他,“在使用药物的同时,也要密切观察贾女士的情绪变化。如果有任何不适,立刻联系我。”

徐峰接过处方单,低声道谢,心里依然充满了困惑和不安。看着贾张氏一如既往地低头捧着布娃娃,他知道,无论接下来的治疗能否奏效,至少他能够陪伴她,走过这段艰难的时光。

他扶着贾张氏走向药房,心里却始终没有放下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他知道,贾张氏的世界,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现实。

回到四合院,夜色依旧笼罩在那片古老的院落上,院墙内一片寂静。徐峰将车停在院门前,刚刚还在医院的紧张氛围似乎瞬间消散,他的心情却依然沉重。四合院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老式的门窗和院内的青砖地面依旧保持着它们原有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在岁月的积淀下变得不再动摇。

他走下车,心里沉甸甸的,每一步都像是在行走在一个看不见的迷雾中。贾张氏坐在副驾驶座上,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低头,默默地捧着她那只旧布娃娃。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已经与现实脱节,陷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的世界。

徐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贾张氏,我们回家了。”

她没有反应,依旧低着头,仿佛并不感知周围的一切。徐峰的心中一阵刺痛,眼前的这个女人,曾经那般坚强和温暖,现在却被无形的痛苦和迷茫困住了。

“秦淮茹,帮我照顾一下她。”徐峰看向屋内,声音低沉。

秦淮茹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走进院子。她是徐峰的表姐,住在四合院旁边,平时和徐峰关系密切。她看到贾张氏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立刻迎上来,语气温和,“徐峰,她的情况怎么样了?你带她去医院了吗?”

徐峰点了点头,面色依然沉重,“带去了,医生给她开了些药,告诉我她需要心理治疗,可能有些事情她一直没能释怀。你看着点她,别让她再受伤害了。”

秦淮茹点头,目光转向贾张氏,她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柔和,“我会照顾她的,放心吧,徐峰。”

“谢谢你,秦淮茹。”徐峰微微叹息,语气中有着一丝疲惫。

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贾张氏的内心已经深深被某种无形的恐惧和痛苦侵蚀,任何一剂药物都不可能瞬间将这些阴霾驱散。而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她交给信任的人,尽量为她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等待她自己走出这片阴影。

“贾张氏,进屋吧。”秦淮茹柔声说道。

贾张氏依旧没有反应,只是机械地跟着秦淮茹走进屋内。徐峰站在院门口,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有些复杂。夜风轻轻拂过,带来一阵寒意,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屋内的灯光昏黄温暖,秦淮茹轻轻扶着贾张氏坐到沙发上,然后转身去拿药。她动作温柔而细心,似乎早已习惯了照顾人。她把药瓶取下,倒出几颗药片,又准备了一杯温水,递给贾张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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