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筛下的光斑在石阶上缓缓移动,宛如灵动的小精灵,在这静谧的环境中嬉戏玩耍。这些光斑忽明忽暗,时而聚集在一起,时而又分散开来,仿佛是被风吹散的星子,洒落在人间的每一个角落。
我沿着那被青苔覆盖的小径,缓缓地前行。脚下的石阶有些湿滑,但我并不在意,因为我被这周围的美景所吸引。小径两旁的竹子高耸入云,翠绿的竹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大自然的低语。
突然,一阵悠扬的钟声传来,打破了这片宁静。那钟声清脆而响亮,如同碎玉一般,跌入了层层叠叠的竹海之中。这钟声不似晨钟那般清越,反而更像暮鼓,带着一种温厚的韵味,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随着钟声的响起,周围的一切都似乎被惊扰了。竹梢上的积雪因为震动而簌簌坠落,仿佛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雪。几只灰雀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起,它们扑棱着翅膀,迅速地掠过天际,消失在远方的竹林中。
我继续沿着蜿蜒曲折的九曲回廊前行,周围的松柏郁郁葱葱,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这些松柏高大而挺拔,它们的枝叶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茂密的树荫。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了一片片斑驳的光影,让人感到一种宁静和安详。
就在回廊的尽头,一座山门突兀地出现在眼前。这座山门看上去有些古老,它静静地矗立在松柏的深处,仿佛是这片山林的守护者。山门的周围弥漫着一股神秘的气息,让人不禁想要一探究竟,看看这座山门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山门的朱漆已经斑驳不堪,岁月的痕迹在其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然而,那高悬在檐角的匾额上,\"扬福寺\"三个大字虽然已经褪色,但却依然透出一种古朴而庄重的气息,仿佛这三个字已经浸透了千年的烟雨,承载着无数的故事和历史的沉淀。
我站在山门前,正准备抬手叩门,突然间,一阵山风呼啸而过,卷起了我的袂裾。就在这时,那扇原本紧闭的木门,竟然像是被这阵山风唤醒了一般,\"吱呀\"一声,缓缓地打开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我有些惊讶,仿佛这座古刹早已知道我这个远方来客的到来。
庭中老梅斜卧,虬枝上缀着几朵迟开的玉蝶梅。树下青袍僧人正执帚扫雪,竹帚过处,落红与素雪相逐,倒比未扫时更添三分禅意。\"施主看这满庭飞花,是梅动,雪动,还是心动?\"僧人忽然发问,手中竹帚不停,扫出个浑圆的雪涡。
我怔忡间,檐角铜铃随风轻吟。想起六祖慧能初至法性寺,见二僧争论风幡之动,直言\"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此刻梅雪纷扬,倒似千年前那场机锋的重现。老僧见我若有所悟,拊掌而笑:\"当年苏学士参玉泉皓禅师,亦被问及庐山烟雨浙江潮。待得亲到庐山,方知见山还是山。\"
移步大雄宝殿,沉香缭绕中,三世佛低垂的眉眼似悲似喜。忽见供桌琉璃瓶中,单插着半枝白梅,水影里倒映着彩绘藻井,竟自成一方大千世界。想起法眼文益禅师见罗汉桂琛指庭前石:\"寻常说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且道此石在心内?心外?\"忽然懂得\"一花一叶一世界\"的深意,原不在物象大小,而在观者能否照见三千大千皆在当下。
禅房窗下,半卷《坛经》摊在乌木案头。泛黄纸页间,慧能\"菩提本无树\"的谒语旁,竟有前人朱批:\"仓央嘉措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殊不知如来与卿,本自无二无别。\"墨迹如红梅落雪,教人想起雪域高原的月光,如何同时照亮布达拉宫的金顶与玛吉阿米酒馆的酥油灯。
暮色渐合时,老僧引我登临钟楼。但见群山如黛,晚霞正将云海染作紫金袈裟。忽有群鸦驮着夕光掠过檐角,撞得青铜梵钟微微震颤,余韵化作\"当——\"的悠长叹息,在层峦间跌宕回环。此情此景,竟与东坡\"庐山烟雨浙江潮\"的禅悟暗合,来时万般寻觅,及至眼前,方知平常心即是道场。随记题写一首:
轻屐登福地,游目眺华林。
飞盖交相错,丹霞散夕阴。
梵宫香笼帐,月殿消尘音。
至此无余念,超然物外心。
下得山来,回首望见古刹已隐入暮霭。竹林深处,钟声又起,这次却像是从自己胸臆间荡出。忽然懂得禅宗所谓\"平常心是道\",原不必深山古寺,但看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何处不是菩提道场?夜风拂过鬓角,竟有梅花清气,不知来自山中古树,还是心底悄然绽放的那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