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溪磨蹭到下班也没有通过陈嘉良的好友申请。她想着,成年人应该都懂这种无声的婉拒。
可偏巧,更衣室的门一打开,陈嘉良就站在两米外的走廊上,暖色的灯光把他平整的衬衫照得发亮。
“陈主管。”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飘。
陈嘉良迎着她的目光,眼睛微微弯起:“下班啦?”
“嗯……对了,”她突然提高音量,从包里翻出手机的动作带着刻意的慌乱,“我还没通过你好友对吧,一忙起来就给忘了,哈哈。”
“理解。”陈嘉良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已经划开微信界面,“现在加?”
“好啊。”温时溪硬着头皮点下“通过”,她盯着聊天框顶端“您已添加了陈嘉良……”的字样,突然觉得手机烫得吓人。
“要不要一起去吃饭?”陈嘉良往对话框里发了一个可爱的小猫头,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这附近新开了一家砂锅粥,还不错,试试?”
“现在?”她声音发紧。
“现在。”他的大拇指往走廊出口的方向比了一下,“走过就十分钟,不远,吃完就回宿舍,不耽误你休息。”
陈嘉良的态度和语气让人不知道怎么拒绝,温时溪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一个单薄的“好”。
-
两人刚走到路口的拦车杆前,夜风卷着花瓣擦过脚边。温时溪正低头整理包包背带的位置,身后突然炸响刺耳的喇叭声。
“叭——”
温时溪浑身一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副力道带着踉跄半歩。陈嘉良的手臂已经环过她的肩膀,她整个人几乎被圈进怀里,手臂撞上他坚实的胸膛。
“小心。”
她下意识地转头,只来得及看见一辆银灰色的跑车飞驰而过的残影,车身像泼了油污的孔雀羽毛,随着移动不断变幻着妖冶的镭射彩光。
“没事吧?”陈嘉良的手还停留在她肩头,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衣料褶皱。
“没事没事,谢谢。”温时溪往旁边移动了小半歩,不留痕迹地离开了放在她身上的那只手。
“那走吧。”陈嘉良的目光望向那辆跑车离去的方向,“刚刚那是江总的车。帅吧?”
温时溪朝路口望去,尾灯已经在夜色中消失不见了。连车都这么骚,又要撩妹去了吧,“嗯……挺帅的。”
“你喜欢什么车?”
“我其实不太懂。”温时溪上过酒店培训课,对车标、车型、价位这些有个基础的了解,但是性能什么的她是没研究过。
“你有驾照吗?”
“有啊。”
“那你挺厉害的。”
陈嘉良的夸赞让温时溪觉得莫名其妙,有驾照和厉害有什么关系吗?“什么挺厉害的?”
“嗯……就是……”陈嘉良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这话该怎么说比较好呢,“感觉你很无忧无虑的样子,有种很野生的生命力。”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这样说你会生气吗?”
“不会啊。”温时溪当然不会生气,反而对陈嘉良提起了一丝兴趣,“怎么个野生法?”
“就是你在大自然里奔跑可能会更开心。”
温时溪笑了,两人之间的氛围轻松了不少。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砂锅粥的门口。陈嘉良挑了张靠墙的桌子,“路边灰尘太大,我们坐这吧。”他抽了两张纸巾,将塑料凳子抹干净,“坐吧。”
接着又擦起桌子,将两套塑封餐具拆开摆放好,动作熟练又自然,有条不紊,温时溪的肾上腺素开始有了一丝波动。
他询问过温时溪的意见后,点了一锅海鲜砂锅粥。砂锅粥端上桌时还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米油在表面裂开细小的金色气泡。
陈嘉良拿起长柄勺,竟将锅里所有的鲜虾都捞进了自己的碗里,橙红的虾在小碗里推成小山。
他起身抽了两张纸巾塞进口袋里,“我去洗个手。”
温时溪盯着那座虾山发愣,筷子在自己的空碗里无意识地戳了戳,眨着眼皮,满脑子问号。
陈嘉良回来时,衬衫袖口已经高高挽起,手背上还沾着几滴没擦干净的水珠。他直接拈起一只虾,指尖灵巧地拧掉虾头,修剪整齐的指甲将虾壳一划,粉白的虾肉就完整地脱了出来,落在她碗里时还微微弹动,“吃吧。”
温时溪这才反应过来那座虾山是怎么回事,“我来帮你吧。”
她伸手要去拿虾,陈嘉良就轻轻挡了一下,“我来就好。”他头也不抬,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这种事就该男人做。”
话音刚落,手上一顿,抬眼瞥了她一下,“不好意思……我太大男子主义了。”他的尾音上扬,分明是故意逗她。
温时溪没忍住,低头笑出了声。陈嘉良趁机又往她碗里放了一只剥好的虾,还给她盛了一碗粥,“应该不烫了,尝尝。”
海鲜粥升腾的热气模糊了温时溪的视线,她舀起虾肉时,发现他连虾线都挑得干干净净。她吃了一口,浑身都被热气蒸得发烫。
“那你平时开车吗?”陈嘉良剥好了虾,开始找话题,不让气氛冷掉,“我们宿舍到酒店走路就十五分钟,平时应该没什么机会开车吧。”
“嗯。上班之后就没碰过车了。”温时溪的坐姿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她托着腮,心里那点小骄傲藏都藏不住,“不过我去年在欧洲的时候,”尾音故意拖长,“基本就是自己开车到处跑的。”
陈嘉良正在倒茶的手顿了顿,热茶在玻璃杯里冲出一小片打着旋的茶叶,“你还去过欧洲啊?”
“对啊。”温时溪接过茶杯,“我是从心豪跳槽过来的,你应该知道吧。”陈嘉良点点头。她继续道:“因为有一年竞业期,也做不了什么,所以干脆到欧洲的酒店去学习。”
“都去了哪些国家?”
“申根国几乎都转了一圈。还在瑞士考了个短期课程证书。”
“洛桑酒店管理学院?”
“你知道?”
陈嘉良碗筷往旁边挪开一点,身体微微前倾,也托着腮,微笑着看她手舞足蹈,“了解过一些。”
温时溪越说越激动,眼里闪着光,仿佛正驾着租来的车从托斯卡纳的花田旁经过,“跟你说一件特别无语的事,我去之前就在网上做了个驾照翻译公证书。结果在意大利的公路上被警察拦下了,他说我这个公证书没用。”
“那怎么办?”陈嘉良微微皱眉。
“罚了我200欧!”温时溪气得掐人中,嘴角和肩膀都垮了下来,“200欧我干什么不好,我就这样白白交给警察了。”
“那我以后去欧洲岂不是可以找你做攻略了?”陈嘉良另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搓着塑料桌布,声音里噙着笑意。
温时溪立刻放下茶杯:“没问题!驾照要做海牙公证才有效,还有那些法国的路标……”她的手在空中比划起来,“一大堆牌子挤在一起,眼花缭乱,其实只有其中一块是有用的!”
“那我可能看不懂。”陈嘉良忽然打断她,托着腮的手放了下去,背脊挺得笔直,“要不我们一起去吧,我给你当司机。费用我全包。”
温时溪的喉咙突然像被什么堵住了,微微低下头去,发丝垂下来遮住骤然烧红的脸颊。陈嘉良轻笑一声,没有强求她立刻回答,“吃饱了吗?饱了我们就回去吧。”
砂锅粥店离宿舍仅有十分钟的路程,温时溪的后背一直紧绷着,陈嘉良也不说话,默默地走在靠马路的外侧,陪着她走回去。
走进电梯时,她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好几下,还以为是什么工作上的急事,结果掏出来一看,是江获屿接连发来好几条信息:
【睡了吗?】
【你哥有说蜜蜂是怎么回事吗?】
【今天蜜蜂有好一点。】
温时溪看了一下屏幕上端的时间,20:13,这个点问人家睡了吗?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心里暗骂着,江获屿又发了一条【你睡了吗?】过来,似乎迫切地想确认她有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