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腰间都鼓鼓囊囊的，虽然用外套遮着，但站直了还是能看出来。
三个人进了屋后，一个人陪着杨志坐下，另一个人就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郑乾对这些闲话毫不在意，反而从茶几上拿起黄鹤楼1916的烟，慷慨地分发给在座的每一个人，这可是京州大佬们常抽的高档货，显示出郑乾的大气。
杨志乐呵呵地接过烟，笑眯眯地问：“郑厂长，你们大风厂，我听说以前负债累累，出了不少乱子。
现在看来，经营得还不错嘛。
郑厂长真是年轻有为。”
一听这话，郑乾立刻眉飞色舞起来。
虽然现在的成绩都是靠别人的帮助，但被杨主任这么一夸，他立刻有些飘飘然了：“杨主任，不是我吹牛。
现在的大风厂可是完全自主品牌的公司。
你知道什么叫潮牌吗？我们就是专门给追求时尚的人设计搭配的，在整个汉东，我们是独一份。
以前负债那是老大风厂的事，现在的大风厂可不一样了，这是我们全新的企业，跟以前那个一点关系都没有。
自从我当了厂长，别的不敢说，工人的工资可从没拖欠过。”
我们大风厂，那可是新型企业的标杆。
我现在还是咱们区里的委员呢，都是自己人！杨志说着，笑了笑，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惊讶。
其实他心里对大风厂的情况一清二楚，就连郑乾跟银行谈贷款的细节他也都知道。
在国内，只要杨志想查的事，就没有查不到的。
这发改部门的权力，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是越来越大了。
要不是赵立春找他老大说情，这种事他根本懒得插手。
看着郑乾这小子，杨志觉得对付他简直易如反掌。
“郑厂长，看来我们是来错地方了。
你们大风厂发展得这么好，我们也没什么好帮忙的了。
不过没关系，以后有机会再帮你们。
帮助企业发展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这没什么好说的。
你别往心里去，这些都是小事。”
听杨志这么一说，郑乾急了。
他接手大风厂不就是为了赚钱嘛，现在到处借钱也是为了钱。
他的目标很明确。
刚才吹了一番牛，也是为了提升自己的身价，没想到杨志直接说没什么用，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他反应还算快，马上说：“杨主任，您有所不知，越是在发展的关键时期，越需要您的支持。
实话跟您说，我现在还在跟银行谈贷款的事呢……企业的发展离不开资金，现在大风厂最缺的就是钱。
但我们有原则，工人的问题最重要，其他的都先放一边。
可要想发展，就得有资本。
虽然现在看起来还不错，但真要想更上一层楼，还是需要支持的。
这点您应该能理解。
不过有一点我得说明，我们的贷款跟以前老厂的完全不一样，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这是实话。”
杨志听完点了点头，这正是他想要的答案。
有了这个，才能套出更多的话。
这些事总得有个突破口，而大风厂就是那个突破口。
“郑厂长，企业资金紧张挺常见的。
如果你们需要，我们可以帮忙协调，提高贷款额度和进度。
但在此之前，我们得了解下你们的具体情况。”
郑乾一听，心里猛地一紧。
要是让他们了解详细情况，大风厂的问题不就全露馅了吗？他清楚，现在工人们领着最低工资，说是年底分红，其实是老板想捞一笔后走人。
杨主任那边也没多想，直接招呼郑乾过来谈谈情况。
郑乾心里有点打鼓，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了起来。
“杨主任，您说吧，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先给您道个歉。”
杨志听了，只是笑笑，没太当回事，点了点头。
……
杨志当然明白郑乾在担心什么，但他根本不在乎。
“我听说你们新厂的用地是特批的，遣散费也是有人垫付的，设备还是原厂留下来的。
看来你们跟当地政府关系不错。”
郑乾一听这话，脸上笑得更欢了。
“杨主任，那可不是一般的好，是特别好！您可能还不知道呢。
这些工人，是原来的老检察长陈岩石组织改制留下来的，他一直都很关心我们。
上次出事后，也是陈老同志帮忙，才有了现在的大风厂。
说实话，这厂子可是沙瑞金书记亲自关注的，还有李达康书记全力支持。
这地和遣散费，都是达康书记准备的，这才有了我们的大风厂。
工人们现在都还记得组织的好呢。
所以您别担心，上面肯定不会为难我们，反而会帮我们。
再加上有您的支持，我们厂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郑乾说到这儿，心里美得不行。
他一直觉得自己就像有国企背景一样，有沙瑞金这个靠山，还让杨主任多关注大风厂，这样他的底气就更足了。
显然，他这招奏效了。
杨志和身边的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
果然没白来，这个傻小子，随便一问，就把底细全抖搂出来了。
这样一来，他们省了不少事。
想到这里，杨志的笑容更浓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郑乾，说道：
“郑厂长，听您这一说，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您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我们的谈话是要记录的，这不会泄露出去，只是我们工作的流程，就像见警察得登记一样。
现在体制里混可不容易，什么都得按规矩来。
这个记录，就是我们工作的依据。
跑了这么多家企业，就你们厂最符合标准。
像你们这样的实业，才是我们需要扶持的。
您在这份谈话记录上签个字，顺便把和银行合作的项目名单给我。
我会给您提供帮助，补助的事，后面会有专人处理。
我们的分工就是这样，不好意思了。”
说完，旁边的人递过来一份文件，谁也没注意到旁边站着的记录员正在实时记录。
这时候，郑乾听了杨志的话，没有丝毫怀疑，反而是乐呵呵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后，他迫不及待地追问：
“杨主任，那个补助的事，什么时候能给办妥？”
杨志听后，也是笑容满面地回答说：
“这事估计很快就能见分晓了，具体得多长时间，还得等上级部门调查清楚后才能决定，这不是咱们能插手的事。
别担心，你就耐心等着吧。
既然郑厂长已经跟我们打过招呼了，那咱也就不再多打扰了。
以后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们就是。”
说完，他就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
郑乾赶忙上前去送，却被门口的人给拦下了。
郑乾还在后面喊着：“杨主任，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看到杨志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了，郑乾不由得感叹道：“不愧是上面派下来的人，连顿饭都不肯吃。”
走出大风厂的杨志，和旁边的同事对视了一眼，问道：“现在是不是该去找李达康聊聊了？”
刚才会议结束后，李达康就直接回了大院。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把单位当家，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离婚后更是变本加厉，干脆就住在单位，连家都不回了。
汉东那边要是听说谁在大院上班，都会竖起大拇指表示佩服。
受李达康的影响，连书记也跟着住在了单位。
那些小干部还能说什么呢？
但李达康刚进门时却愣了一下，怎么里面还有人？他直接冲着门口的秘书就吼了起来：
“小李！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人在我的办公室里？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不在的时候别让任何人进来！你干什么去了？不想干了就走人，真是个废物！
连个门都看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门口的小李一脸无辜，可这几个人可是带着国务院的批文来的，谁敢惹他们？这可真是冤枉。
不过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偷偷地给李达康使了个眼色。
李达康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头，但他心里清楚。
刚才会上刚说过发改委的人会来，一看这几个人，他心里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心里还是有点忐忑，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于是对着小李就一顿训斥。
训完小李，他就径直往里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冷冷地看着沙发上的两个人，好一会才开口问道：
“你们是谁？来这儿干什么？给我说清楚，不然我就叫保安了。”
李达康丝毫不客气，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故意装出一副很强势的样子，想让对方先露出破绽。
这时候，坐在杨志旁边的年轻人大概是忍不住了，开口说道：
“李书记的官威可真大，知道你是书记的不敢乱来，不知道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志给打断了。
毕竟李达康可不是郑乾那种容易对付的人。
杨志赶紧阻止了这个莽撞的同伴。
可李达康现在正在气头上呢，越发嚣张了。
“别拦着他，让他把话说完。
我倒要听听，是谁这么大胆，在这儿胡说八道。”
那时候，那家伙激动得猛地站了起来，正打算继续说呢，杨志却瞅见李达康脸上带着点期待的神情，心里头不禁嘀咕起来。
他这次可不是来找茬的，现在这种态度，只会给自己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