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汉东不过就是一块大肥肉。
祁同伟开着车,突然冒出一句:“老师,达康书记,你们觉得,老书记的选择对不对?要是换成你们,遇到这样的机会,会妥协吗?”
李达康平时才不会搭理这种问题。
他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绝不能吃亏。
但这时候不一样,大家刚从赵立春的事情里缓过神来,气氛有点尴尬。
李达康瞅了一眼旁边的高育良,说道:“这种机会是时代给的,我不会不要。
真有那一天,我会豁出去抓住它,就算最后什么也没捞着,我也不后悔。”
高育良听完李达康的话,朝他瞟了一眼,稍微想了想,便开口说:“对我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老书记的决定太草率了,其实很多事情都有商量的余地。
他就是太直了。
我要是他,碰到这种事,肯定不会轻举妄动,这种事情不是我们两个人说了算的,得靠集体的力量。
老书记受时代限制,难免这样,但要是换了我,结果肯定不会这么糟糕,至少不会输得这么惨。”
他们俩的回答真是南辕北辙,这都是性格决定的。
按理说,高育良应该是那个勇往直前的人,但他却选择了让步;而一向细心的李达康这次却异常果敢。
这俩人真是挺有意思的,但也挺合逻辑的。
高育良是个教授出身,没有那种江湖气息,总是温文尔雅,沉稳老练,擅长权衡利弊;而李达康则完全相反,他为了目标可以不择手段,甚至牺牲自己,这种拼命的精神倒有点像赵立春。
他们俩相视一笑,然后李达康转头问祁同伟:“那你呢?你觉得这种情况,你是选择让步还是反击?”李达康的问题也让高育良对祁同伟的回答很感兴趣。
祁同伟从后视镜里瞅了他们一眼,苦笑着回答:
“我?我可能会退得更彻底,然后再找机会。
我觉得,只有我自己安全了,才能做更多的事。
说白了,就是能保全自己的时候就保全自己,有能力了再帮助别人。
我是个俗人,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才会去办事。
要是自己都快不行了,那估计还是先顾自己吧。
我现在在这个位置,就做这个位置该做的事。
官场这潭水深得很,想清理干净是不可能的,但到底是用来洗头还是洗脚,那可由我说了算。”
李达康还没什么反应,正在琢磨祁同伟的话,高育良却突然一脚踢到了祁同伟座椅后面:“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说些没用的!什么洗头洗脚的?难道让我们喝你的洗脚水?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和达康聊聊。”
说完,李达康忍不住笑了。
看着这对师徒,他心里竟有点羡慕这种情谊,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在他的心里出现过了。
到了山水庄园,李达康四处张望,跟着大家往里走。
高小琴好像看出他的好奇,就细心地解释道:
“这是我们的私人包间,其实也就是个小院子,在闹市中算是比较安静的了。
挺有特色的,您别见怪。”
李达康点了点头没吭声,倒是走在前面的高育良瞪了祁同伟一眼:这是要干嘛?这不是明摆着要摊牌了吗?
祁同伟心里自有盘算。
他可不是随便带人来这里的,李达康一直怀疑他和山水庄园有关系,这次就是要让他看个明白。
毕竟现在,他们三个算是绑在一起了,都想平安无事。
而赵瑞龙,就是他们的共同敌人。
祁同伟朝着高育良咧嘴一笑,什么也没多说,高育良白了他一眼,明显不太高兴。
高小琴把大家领到院子里,交代说:
“有什么需要就按这个按钮,我们随时有人候着,那我就先撤了。
剩下的时间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她扭着屁股就走了。
李达康等高小琴一走,长长地舒了口气,坐下来讲:
“我李达康也算是什么风浪都见过了。
都说这儿尽是达官贵人,我怎么一个也没瞅见呢?真奇怪。”
李达康对这个传言特别感兴趣。
上次赵东来在山水集团查嫖娼的事,把他吓得可不轻。
现在可不能再惹事。
但他心里还是痒痒的,想知道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同伟熟练地掏出茶具,给李达康倒茶,一点也没有大权在握的架子,反而客气得很。
他一边洗茶,一边聊着:
这时候,正是那些有权有势的大佬要来的点。
不过每个包间的布置都各有特色,通道也不一样,所以碰不上。
这儿的布局可讲究了,全是专业人士设计的,特别贴心。
李达康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但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怎么这么门儿清?难道常来?”
这话虽然简单,但带着一股子刺儿,这就是李达康的脾气——逮着机会就不撒手,每句话都要找你的漏洞。
刚才在赵立春面前还稍微收敛了点,这一出来就原形毕露了。
高育良就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地盯着祁同伟手里的茶具,像是头一回见,眼睛都不带眨的。
祁同伟倒是挺随意,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李达康大吃一惊:“我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是因为我熟悉这儿。
这个山水山庄以前是我和赵瑞龙一起搞的,设计初期都是我经手的。
虽然我现在不掺和了,但什么情况我还心知肚明。
你觉得这个回答怎么样?”
李达康愣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祁同伟。
倒不是因为这个答案本身,而是祁同伟这么坦诚让他心里发憷。
要知道,以前他们可是对头,虽说有点夸张,但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不对付的。
现在祁同伟这么直截了当,反而让他一时没了主意,愣了好一会才说:“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咱俩还没到那份儿上。”
李达康心里确实有点犯怵,觉得祁同伟现在是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毕竟现在的祁同伟在省里能量大得很,能影响不少人和部门,可现在这么跟他说这些,李达康总觉得不太对劲。
祁同伟倒了杯茶递给李达康,接着说:“这事简单,我这是违规不是犯法。
这儿的事复杂着呢。
我要是不说,没人知道。
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为什么告诉你,今天从老书记家出来,咱俩就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没必要瞒着你,达康书记。”
祁同伟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但李达康却觉得他那笑容特别瘆人。
李达康喝了口茶,转头对高育良说:“高育良,你这徒弟怎么说话这么吓人呢?这时候说这种话!你们平常就这么交流吗?还是说你们早就知道这些事了?”看到李达康吃了瘪,高育良也忍不住乐了起来。
他们俩平时都挺能绷得住,但看到李达康吃亏,却觉得特别逗乐,这已经是他们多年的老默契了。
他们俩的关系,就是这么既对抗又有默契。
高育良瞧着祁同伟吃亏,心里头还挺乐呵。
这次也不例外,他终于明白了祁同伟的意思,笑着回应。
“这事我知道,同伟退股也是我让他退的。
这事可大可小,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让人抓了把柄,至少现在还不行。”
李达康听高育良这么说,心里头直犯嘀咕。
这气氛怎么感觉像是针对他呢?他自己什么人,他最清楚。
就像现在的高育良,明明知道有问题,却故意装作看不见,任其发展,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
高育良现在也一样,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还是让祁同伟去跟赵瑞龙接触,之后再抽身,跟他自己一个德行。
李达康疑惑地盯着他们俩,问道:“你们俩早就知道沙瑞金盯上赵瑞龙了?所以提前退股,等大风厂和山水庄园出事了就撤,明哲保身,让我李达康去背锅?你们师徒俩算计得真好,用我的京州钱给你们擦屁股,可以。”
说到这儿,李达康语气里都带火了。
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解决大风厂的问题。
这事关乎他的前途,几千号工人都指着大风厂养老呢,这可是个大难题。
京州已经出了四千五百万,但还没解决,现在还僵着呢。
一听祁同伟还持股,他再也绷不住了。
不过这种表情,高育良太熟悉了,都是装的。
李达康了解高育良,高育良也了解他。
李达康会这样?开玩笑呢。
某种程度上,李达康比他还能沉得住气。
只是李达康会在特定场合,用特定情绪表现出来,仅此而已。
高育良没吭声,只是静静地瞧着他们俩,他知道祁同伟肯定会反驳。
“达康书记,你这话我可不认同。
什么叫用你的钱擦屁股?山水集团和大风厂的纠纷,法院都判了,这事走到哪儿都是大风厂没理,他们该赔。
凭什么要花钱摆平?还不是因为陈岩石吗?这不是工人的权益问题,而是陈岩石和沙瑞金的关系,你看透这一点才愿意出钱。
这话我当着陈岩石的面儿也说过,你别瞪我。
这事我有权说,赵东来的那笔钱是**基金,那是省厅的钱,你在一定程度上没权动用。
我没追究,不代表我不知道。”
达康书记,你给沙书记留面子,我懂,但你也不能这么讲义气嘛。
这事做得不太讲究,再说了,这哪儿是留面子?大风厂那事,谁心里没个数呢?只是大家都没挑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