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军那句“接下来保卫科的工作......”拖着尾音，眼神扫过王厂长的脸，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老王，虽说最后算是配合着把段家兄弟拿下了，但当初张建军第一次来机械厂的时候，王厂长跟段北河两人的样子一看就不正常。
现在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张建军可都记在小本本上了。
这种人，能力或许有，但心思太活络，不得不多防着一手。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这边保卫科的工作，暂时就辛苦王厂长费心。我回去就跟我们处长汇报这件事，到时候科长的人选，以及机械厂保卫科的后续安排，保卫处会尽快研究落实。”
王厂长一听，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他刚才也注意到了张建军的表情，早就打听过了，这个年轻的副处长根本就不是他们惹得起的，连忙回到：
“哎呦，张处长，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说起来，这事儿还是我监管不到位，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段北河这俩祸害，给总厂添了大麻烦，我这脸上无光啊！”
他边说边凑近半步，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套近乎的亲热：“这样，张处长，等这事儿忙过这阵子，您一定再来我们机械厂，我做东，咱们哥俩好好喝一杯，也算是我给您赔罪，感谢您的大力支持！”
张建军心里门儿清，这酒可不好喝。
他连连摆手，脸上也挂着假笑道：“王厂长，言重了，言重了。您比我还高半级呢，可别这么客气。再说了，这回能这么顺利，您前期暗中搜集证据也是关键，要没您这‘定心丸’，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动手。要说感谢，也该我们感谢您的配合。”
接着他话锋一转：“以后有机会，您要是来我们轧钢厂开会，我们厂食堂大师傅的手艺还不错，味儿挺正，有机会来尝尝！”
王厂长那也是人精，知道张建军这是不想跟他有太多私下牵扯，但面子上给足了，他自然得顺着台阶下，立刻笑着应承：
“那敢情好！总厂大厨的手艺我可早就听说了！过段时间正好要去总厂开会，肯定得去叨扰您一顿，您到时候可别嫌我麻烦！”
“哪儿能啊，欢迎之至。”
张建军笑着点点头，又客气了两句，便不再多言，转身利落地上了吉普车。
周国栋和时冬他们已经把段家兄弟分别押上了车，一行人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离开了机械厂。
车子开出厂区，周国栋从副驾驶回过头，咧着嘴笑：“处长，看刚才王厂长那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早干嘛去了！第一次来的时候，跟段北河好的跟一个人儿似的，啧啧。”
张建军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哼了一声：“这种人，见风使舵是本能。不过也好，省了咱们不少麻烦。一会通知同志们一声，今晚还有行动，回厂里好好休息休息，黑市那帮人还没解决呢。”
时冬在一旁接口：“处长，那边会不会已经收到风声了？段家兄弟被抓，动静不小。”
张建军眼睛都没睁：“没事，我心里有数...”
其实一开始张建军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了常元那边的傀儡，让他安排常元去盯着了。不得不说常元有时候用处也是不小，手底下的人也都收敛，这让张建军很满意。
当晚，月黑风高。
城郊结合部一片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民居区，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屋里炉火烧得旺旺的，热气腾腾，酒肉香气弥漫。
几个一看就不是善茬儿的汉子正围坐在炕桌旁，划拳行令，吵吵嚷嚷，桌上摆着花生米、猪头肉，还有喝空了的酒瓶子。
一个满脸麻子的汉子灌了一口酒，骂骂咧咧：“妈的，段家那俩兄弟真他妈是废物！这就折进去了！害得老子们这儿也不安生！”
上首一个穿着旧棉袄，看着有几分精明的中年男人，正是这伙人的头目，外号黑老七。
他皱了皱眉：“都少喝点！这两天风声紧，段北河兄弟出事，保不齐会扯到咱们头上。吃完这顿，都给我散了，出去躲躲风头。”
“七哥，你也太小心了！”
另一个胖子满不在乎，“段家兄弟知道咱们在哪儿吗？每次交易都换地方，条子哪那么快找到……”
他话还没说完，院门突然“砰”的一声被猛地撞开！
“都不许动！保卫处的！”
一声爆喝如同惊雷，在这帮地痞流氓的耳中炸响。
几道手电筒的光柱射进屋里，晃得人睁不开眼。
周国栋一马当先，带着七八个保卫处干事冲了进来，手里的家伙什儿全都亮了出来，瞬间就把屋里的人给镇住了。
黑老七反应极快，伸手就往炕席底下摸，那里藏着他防身的家伙。
然而，他的手刚伸出去，周国栋一把拧住他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抄起桌上的酒瓶子，哐当一下就砸在了黑老七的脑门上！
这一下变故突生，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卧槽！你他妈......”黑老七被砸得眼冒金星，血当时就下来了，又惊又怒。
“七哥！”旁边打算反抗的众人又惊又怒，黑老七作为他们的大哥，自然不能让大哥挨打，说着就像抄起旁边趁手的打算反抗。
周国栋面无表情，手下力道不小，死死按住黑老七。
就这一耽搁的功夫，后面保卫处的众人已经冲到了近前，三下五除二，把试图反抗的刀疤脸、胖子等人全都撂倒制服，铐了起来。
整个行动干净利落，从破门到控制全场，不超过两分钟。
周国栋走到被按着的黑老七面前，用手电照了照他血流满面的脸，冷笑一声：
“黑老七？收到风声想跑？晚啦！跟我们走一趟吧！”
黑老七当然不甘心，瞪着旁边束手就擒的常元，嘶吼道：“他妈的，你们这帮狗娘养的，有种放了老子！”
周国栋也不含糊，上去给了黑老七一个嘴巴！接着又朝他肚子狠狠踹了一脚，黑老七应声倒地，在地上哼哼。
此时坐在办公室里的张建军通过趴在房顶上的傀儡，将这些都尽收眼底。
院子里还搜到了段北河他们勾连的证据。
人赃并获，这个盘踞已久的窝点被连根拔起，算是彻底铲除了段家兄弟案子的最后一条尾巴。
第二天，轧钢厂和保卫处的联合通知就下来了。
机械厂副厂长的位置，由轧钢厂生产处一位资深的副处长平调过去接手，稳定局面。
而保卫科科长和副科长的人选，却让处长李国庆犯了难。
办公室里，李国庆揉着太阳穴，对着张建军吐槽：
“建军啊，这机械厂保卫科现在就是个烂摊子，现在群龙无首，我这暂时也想不出来适合的人选，这可得慎重。可不能再出第二个段北山了。”
“你有没有推荐的？”
张建军捧着搪瓷缸子，吹了吹茶叶末，也不矫情，直接说道：“那行，处长，我提两个人选，您斟酌一下。”
“哦？你说。”李国庆来了精神。
“科长，让周国栋去。”张建军放下缸子，
“这小子，脑子活络，办事有章法，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也能软得下来，不像李飞那个愣头青，一点就着，容易得罪人。让他去收拾局面，镇得住场子，也能跟厂里其他部门打好交道。”
李国庆沉吟着点头：“国栋是不错......那副科长呢？”
“副科长，我看庄子旦就行。”张建军道，
“这次的事儿，他暗中出了力，情况也熟。用他，既能安抚机械厂保卫科老人的心，也表示咱们赏罚分明。而且这人，我看是个明白人，知道轻重。”
李国庆琢磨了一会儿，一拍大腿：“成！就按你说的办！周国栋任科长，庄子旦任副科长！”任命文件一下发，李国庆便亲自带着周国栋和庄子旦去了机械厂，召开了大会，整个保卫科的人，不管是休假的还是伤病的，都得在场。
这阵势，明白无误地传递出一个信号，总厂对机械厂保卫科高度重视，绝不允许再出现之前那种无法无天的情况。
王厂长也过来凑了热闹，跟在李国庆旁边陪着笑。他知道，经过这次事件，他在总厂领导那边的印象分肯定大打折扣，要想保住现在这个位置，就得有眼力见。
而周国栋和庄子旦上任后，果然不负众望。
周国栋手段灵活，一方面严格整肃纪律，清理害群之马。另一方面调整待遇，凝聚人心。
庄子旦则凭借对厂里情况的熟悉，配合周国栋，很快就把保卫科的工作拉回了正轨，风气也比之前好上不只一星半点。
这边大事已了，张建军瞬间又切换回了他的“咸鱼”模式。
每天上班，准时准点，绝不迟到早退...但也绝不早到一分钟。
进了办公室，先泡杯茶，拿起当天的报纸，能从第一版看到中缝的广告，一个字都不带落的。
偶尔处理几份必须他签字的文件，也是能推就推，能拖就拖，美其名曰“充分思考，慎重决策”。
一到下班时间，那是雷打不动，立刻收拾东西走人。
什么加班？什么应酬？统统没有回家抱儿子重要。
现在的铁蛋，又长大了一点，虎头虎脑，性子随了张建军，比同龄孩子显得沉稳不少。
张建军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铁蛋举的老高，听着铁蛋咯咯的笑声，感觉一天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一九六五年的冬天。这几年的光景比前些年好了不少，物资没那么紧缺了，市面上也显得活泛了些。
许大茂下乡放电影的活儿又频繁起来，每次回来都能捎带点乡下的土产，小日子过得挺美。
许大茂这几年，依旧时不时就往张建军身边凑。
他下乡放电影的频率高了，见识多了，腰包也鼓了点，但心里对保卫处那身制服的向往一点没减。
逮着机会就跟张建军磨叽：“张处长，嘿嘿，你看我这......现在情况也好了不少，是不是也能进保卫处锻炼锻炼？哪怕从最累的开始干也好啊？”
张建军也知道他的心思，之前也不是没跟他说过，但他依然不死心。
张建军只能再次语重心长的说道：“大茂啊，不是不帮你。保卫处这活儿，责任重，风险大，而且规矩多，不比你放电影自在。”
“你现在下乡也挺好，乡亲们现在不说多富裕，但每次也能吃香喝辣的，受人尊敬，媳妇孩子热炕头，多好？再说了，你那放电影的手艺，丢了不可惜？”
其实许大茂心里也矛盾，一方面舍不得放电影这实惠又体面的活儿，另一方面又觉得保卫处更威风。
而且他现在也有了闺女，取名许晓媛，这小丫头片子，完美继承了她爹的机灵劲儿和能说会道，整天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铁蛋屁股后面疯跑。
铁蛋比许晓媛大一岁，很有当哥哥的样子，虽然嫌这小丫头吵，但多数时候还是能带着她一起玩。
而张建军两人怕铁蛋一个人寂寞，又怀孕了。
这一胎怀得比怀铁蛋时轻松多了，除了肚子渐渐隆起，跟没事人一样，每天照常上下班，家务活什么的也都不让张建军上手。
但张建军心疼媳妇，下了班就主动承包了大部分家务，带着铁蛋一起干。
铁蛋知道自己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也异常兴奋和懂事，爸爸让干嘛就干嘛，搬个小板凳，递个抹布，干得有模有样。
再说常元那边，现在他那个黑市也撤了，傀儡也收了回来，
他按照张建军的安排，把手下那些不太稳定的小弟都遣散了，只留下几个信得过的、手上干净没啥大恶的兄弟。
张建军通过关系，在街道和几个厂子里给他们安排了临时工的岗位，虽然钱不多，但胜在稳定、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