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雾像张浸透寒气的网笼罩着四合院。
易中海将褪色的蓝布长衫下摆掖进裤腰,特意在脖子上围了条灰巾遮住半张脸。
他贴着墙根绕开大院的公用水池,布鞋刻意踩在青石板的凹陷处,生怕发出半点声响。走出大院他七拐八绕穿过三条死胡同,易中海在朱雀巷深处停住脚步。
他先是用指关节轻叩斑驳的木门上三下,又停顿片刻,改用掌心拍了两下。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门缝里探出半张布满刀疤的脸,浑浊的眼珠像淬了毒的玻璃珠。
\"山蝎哥,是我啊!\"易中海堆起笑,往门缝里挤,\"您再仔细瞧瞧我,总不会忘了昔日的老兄弟吧?\"
山蝎的喉结滚动着发出冷笑,刀疤随着嘴角扭曲:\"哟,这不是四合院的易大官人吗?\"他故意拖长尾音,\"新社会的积极分子,跑我这耗子洞来,不怕沾了晦气?\"说着猛地拉开门。
\"您看您说的,当年您在京城可是响当当的人物。\"易中海略微弯腰巴结道。
\"进来吧!\"山蝎嘲讽一笑,山蝎打量了他一番,确认四周无人后,才将他让进屋。
山蝎八仙桌上半碗凝结的粥泛着油光,易中海瞥见墙角立着的黄铜烟枪,那是山蝎当年当土匪时的随身物。
他咽了咽唾沫,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纸张:\"不瞒您说,兄弟我遇上硬茬子了。\"信纸轻轻递给山蝎,\"咱大院里有个叫苏青的小兔崽子,处处跟我作对,坏我名声,断我财路……!这是他的信息。\"
山蝎抄起烟枪在鞋底磕了磕,铁烟锅擦出火星接过纸张瞅了一眼说:\"呵,就这点破事?你找街道办评理去啊!\"
易中海声音带着亢奋和狠厉:\"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想请您……帮我除掉他!\"
山蝎突然凑近,腐牙气息喷在易中海脸上,\"易大官人,你这样的人啊,要是还是在当年的山寨里你就是倒马桶的命...\"尾音拖得像毒蛇吐信。
易中海后退半步撞翻竹凳,又慌忙扶正:\"山蝎哥英明!\"他压低声音,眼中闪过狠戾,\"这小子必须除了!只要他死了,以后四合院还是我说了算!我给钱,您办事儿!\"说着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大黑拾\"。
山蝎的独眼突然发亮,刀疤随着笑容裂开:\"老弟,你这是要我掉脑袋啊!现在公安的眼线比胡同里的野猫还多,座山雕怎么死的?\"烟枪重重砸在桌上,\"出了事,咱俩都得吃枪子!\"
\"我懂!\"易中海猛地跪下,膝盖撞得青砖生疼,\"山蝎哥当年带着兄弟们劫富济贫,连宪兵队都敢碰!现在不过是瘸条腿,算什么?\"他从怀里拿出一把钞票:\"我给五百块,够您吃三年热乎饭!\"
山蝎听到瘸腿心中刺痛涌起一股戾气,突然揪住易中海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小兔崽子跟我提当年?\"烟锅几乎戳进他鼻孔,\"老子当年在天桥卖人肉包子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但攥着钞票的手却越收越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易中海被勒得直翻白眼,仍挤出沙哑的笑:\"山蝎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要觉得风声紧,断他两条腿也行!\"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城南老李头的孙子,上个月就是摔断腿......\"
山蝎的动作骤然停顿,独眼闪过算计的光。他松开手说:\"五百就想废人两条腿?\"刀疤脸凑近,\"我山蝎的手,金贵着呢!不过这事儿风险不小,我得担着掉脑袋的罪名。一千块,少一分都不干!\"
\"一千?!\"易中海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变了调,\"山蝎哥,您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我哪能拿出这么多钱?我还是再问问别人,说不定有愿意接这活儿的!\"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山蝎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哎哎哎,老弟,有话好商量!你也知道,我自从解放后就金盆洗手了,要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根本不会接这茬。你给再加点儿,合适了,咱就成交。\"
\"就五百,这已经是我的全部家当了!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走!不过我可以先付三百定金!\"易中海咬了咬牙齿说:\"事成之后,剩下二百我第一时间送上!\"他的目光扫过屋内发霉的墙皮,\"您看看这日子,山蝎哥难道不想尝尝稻香村的点心?\"
山蝎的喉结剧烈滚动:\"行!我答应了。\"眼神直勾勾盯着易中海手里的钱。
易中海懂老土匪的一时,一时间心疼得直抽气,但想到苏青瘫在床上的模样,狠狠心数出三十张钞票,拍在桌上:\"这是定金。山蝎哥,您可千万别含糊,尽快动手!\"
山蝎一把抓起钱,塞进怀里,嘴角勾起一抹狞笑:\"放心,我山蝎办事,从来没失过手。不过也要等这小子有个合适的落单机会,你回去等着消息吧。\"
当易中海走在胡同里,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身后还隐约传来山蝎阴森的笑声,混着烟枪敲击门框的声响,在胡同里回荡。
他小心翼翼贴着墙根往回走,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钢钉——那是从家里顺带来的,若是交易的时候山蝎敢抢劫,他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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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山蝎开始暗中盯着苏青的行踪。
可他渐渐发现,这小子就跟个缩头乌龟似的,除了上班,大部分时间都窝在院子里,极少单独出门。偶尔出门,也是跟院里的人结伴而行,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山蝎渐渐没了耐心,反正钱已经到手,办不成事,他可没打算退还给易中海。
他并不知道,在后世有个词叫宅男,苏青就是宅男,他最爱就是在家躺着,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去门口便利店都要骑毛驴。
这天,苏青因为要帮街道办去区里别的街道做宣传,忙完时天色已晚。
暮色笼罩着京城的胡同,路灯昏黄,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苏青哼着前世小曲儿往家走,突然感觉身后有总有人跟着,像是被毒蛇盯上了般。他下意识以为只是路人,但这被跟着的感觉一直没有消失,他装作无事继续哼着歌,突然猛得一回头。昏暗的光影中,一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
苏青心里\"咯噔\"一下,汗毛瞬间竖了起来。这是冲着他来的,走路无声,鬼鬼祟祟,不是打劫就是要搞他。
他强装镇定,略微加快脚步,可身后那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也跟着加快。他不敢回头,脑子里飞速盘算着脱身之计。突然,他撒开腿狂奔起来,心跳声在耳边震得发疼。
胡同里七拐八绕,苏青拼了命地跑,汗水湿透了后背。直到冲出胡同口,跑到大街上看着周围有着三三两两的行人,他才停下脚步,大口喘着粗气。他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回头张望,那个影子早已消失不见。
苏青靠在墙上,剧烈运动的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原身平日里本本分分扛包,等他穿越过来,除了易中海,实在想不出还得罪过谁。而且那跟踪的手法,悄无声息,绝不是普通的打劫犯。
\"易中海,肯定是你!\"苏青咬着牙,这易中海不讲武德,居然买凶搞他。
他深知,这事儿不能就冷处理,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易中海既然下了狠手,自己若不反击,栽跟头是迟早的事,他苏青总不能一直走路小心翼翼,家里夜里时刻亮着煤油灯,时时刻刻睡觉都不能安稳。
他站在街边,望着远处四合院的方向,脑子飞速运转,他想起上辈子网友讨论的关于易中海的一件事——贪墨何大清给傻柱的生活费。
他早就知道这事儿,才穿越没过一个月呢,他也没到会跟易中海变成水火不容的地步,他虽然不知道真假,但这或许是个突破口。就算是捕风捉影,也没关系,但如果是真的,有这个现成的把柄在,他就能一次把易中海送去劳改农场。
\"邮局!得去趟邮局查查。\"苏青握紧拳头,暗自下定决心。可眼下还有个更棘手的问题,自己随时可能再遭暗算,必须找个可靠的保镖。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傻柱,傻柱身强力壮,又在轧钢厂食堂工作,早上上班就跟傻柱一起,不过经他常做接待,回家时间不定。下班跟谁一起,他想到了许大茂,直接排除,许大茂太鸡贼出事准第一个跑。
倒是刘海中,对官场的事儿热衷,如果跟他聊仕途规划,每天下班的保镖就有了。刘海中是老锻工,拎锤子习惯了,力气大,武力高。
苏青越想越觉得可行,心里的计划也逐渐成型。他看了看四周,见路上行人渐渐稀少,不敢再耽搁,撒开腿就往四合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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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蝎瘸着腿倚在墙根,望着苏青消失的方向,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的右腿是当年被解放军子弹打穿的,每逢阴雨天就钻心地疼,此刻剧烈奔跑后更是像被烙铁烫着,膝盖不住地打颤。
\"小兔崽子!\"他狠狠踹向身旁的垃圾桶,铁皮发出刺耳的巨响。
手中攥着的匕首在路灯下泛着寒光,却连个衣角都没碰到。方才追逐时,苏青像只灵活的野猫,在错综复杂的胡同里东躲西藏,而他每跨出一步,瘸腿都在拖累他的速度,让他眼睁睁看着猎物越跑越远。
\"妈的!老子当年在燕山当土匪时,追着鬼子骑兵跑二十里都不带喘气!\"他扯下脖子上的汗巾狠狠摔在地上,\"现在居然栽在个毛头小子手里?!\"
他扶着墙慢慢蹲下,揉着抽搐的右腿,嘴里骂骂咧咧:\"什么狗屁新时代,连杀人都这么费劲!以前看中哪家商号,半夜摸进去就是了,哪用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突然想起解放初期被剿灭的座山雕,啐了口唾沫,\"都怪那老东西,当年吸引了太多仇恨,害老子只能躲在这阴沟里!\"
\"瘸子!跑不动就别追啊!\"不知从哪传来孩童的嘲笑。山蝎猛地抬头,却只看见几个嬉闹着跑开的小身影。
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掠过他破旧的裤脚。山蝎缓缓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