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戎听见外面的喧闹声,不由得和秦忠往外走,刚走到营地门口,就看到在树上拍着大腿直乐的林长宁。
又看看门口挤了一堆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一群人向他们行过礼后让开了路,齐戎和秦忠这才看清楚,门外发生了什么。
齐国公衣不蔽体的坐在他们营盘都不远处。
一顶轿子斜斜的压在他身上,五六只肥硕的狗趴在齐国公身上,又舔又蹭的。
齐戎下意识的看向树上乐呵的少年,秦忠也跟着看了过去,用肘子碰碰齐戎:“你这下属倒是好,还晓得帮你出气,不像老韩这愣子,只会傻乐。”
齐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嗯,小六平日里主意就多。”
秦忠从老韩手里扣出一点瓜子,匀给了齐戎一点:“那老东西可是最记仇的,日后你俩得防着点儿,这事最好给捂住,到底是有爵位在身的国公,小心些,别给漏下什么把柄。”
齐戎应声:“我省的,你派两个人把他送回去吧。”
秦忠嗯了一声,便去安排去了。
齐戎手里握着瓜子朝着树上的林长宁招招手:“下来,小六。”
林长宁看热闹也看的差不多了,飞身从树上一跃而下,看到齐戎弯了眉眼:“二哥。”
齐戎将手上的瓜子递给林长宁:“老秦给的,尝尝。”
林长宁唉了一声接过瓜子,两个人并排朝着营帐里走去。
林长宁手舞足蹈的和齐戎形容齐国公刚刚的惨状。
齐戎嘴角一直噙着笑容迎合着林长宁,快到门口之时突然问道:“小六,你为什么这么讨厌齐国公?你不怕得罪他么?毕竟他……”
林长宁打断齐戎:“他烧了咱们的粮草,而且还三番五次对指挥不利,对指挥不利就是对我不利,我是指挥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自然是和指挥一伙的,至于得罪,我本就是指挥的人,得不得罪有什么区别?”
说着,林长宁自顾自的问出自己的疑问:“都说虎毒不食子,齐国公有指挥这么出息的儿子,还日日坑害于您,我属实有些想不明白。”
齐戎沉默,小六说的对,只要是与他站在一个阵营的,得不得罪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又听到小六说虎毒不食子,齐戎难得的收起来了笑容。
这件事,是他心中的痛。
林长宁似乎也明白自己说错了话,闭上嘴不再吭声了。
良久,齐戎才慢慢说道:“我母亲是楚王妃的亲妹,你应当是知晓的。”
林长宁点点头,这件事她自然是知道的。
齐戎叹了口气:“原本我母亲要嫁的人,并非我父亲,而是我大伯,二人本就是青梅竹马,婚约也是早早定好的,
我母亲十六那年,大伯与我祖父战死沙场,原本我母亲是要另寻佳偶的,但是……”
齐戎的目光有些恍惚:“没过多久,先皇登基,作为老牌贵族,姨母嫁给了楚王,宫中传来消息,先皇要纳妃子,
一时半会也挑不到好的人家,祖母不忍心我母亲进宫廷,便延续了两家的婚约,让我父亲娶了我母亲。”
林长宁挑眉,怪不得如今的齐国公一个庶子竟然能娶一个嫡次女,要说起来,老牌贵族是格外看重门第的。
齐戎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不美好的回忆:“我父亲娶了我母亲后,也是琴瑟和鸣过一段的,他们成婚大约三个月后,我母亲诊出了身孕,七个月时,母亲受了惊吓,我七个月就早产了,
从那时起,父亲就疑我并非他的血脉,甚至私下着人悄悄的滴血验亲,母亲得知此事,终日郁郁寡欢,
那时我还小,并不明白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有一次父母亲大吵一架,第二日整个京都就流传起了我母亲不守妇道的流言。”
齐戎眼中闪过一丝沉痛和愤恨:“第三日,我母亲一封血书递至皇宫门口,身着诰命服一头撞死于宫门口以证清白。”
林长宁抿着嘴,这个时代,对女子如此苛刻,流言便能要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齐戎垂着头:“那日后,我外祖父在大殿持着家中丹书铁券,请还我母清白,先皇罚我父亲六十大板,罚俸一年,禁闭一年,
但是那日之后,我便没了母亲,外祖父欲将我带走,祖母给拦下了,亲自将我接到院中教养,并且给我请封了世子之位,
我被接入祖母那里三个月后,我父亲便娶了如今的夫人,一顶小轿将人迎进了门,原本大家相安无事,直到祖母去世。”
齐戎抬起头,俊逸的脸上满是悲痛:“我这张脸,肖似祖父与大伯,我父亲在祖母灵堂看到我后,从此以后对我非打即骂,
直到外祖去世,我去参加葬礼守孝,被姨母发现身上遍体鳞伤,和姨父告至御前,将我带走至太原……”
林长宁不知道说什么安慰,齐戎也良久没有说话。
林长宁过了一会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二哥,流言一日就传遍了京城,此事大约背后还是有推手的,正常情况下,流言不会传播那么快的。”
齐戎没想到林长宁这么敏锐,只凭他的话就能推断出来一些东西。
齐戎点点头:“确实,背后之人我外祖父去查过了,正是我父亲放出的消息。”
林长宁不解:“你父亲为何要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只是因为怀疑二哥不是亲生的么。”
齐戎摇摇头:“不太清楚。”
林长宁挠头:“还有一事我也不明白,你父亲这么多年锲而不舍的刺杀你又是为何?只是为了将爵位给二哥弟弟?”
“这倒不是,祖母临死之前,将整个国公府的中馈交给我了,财产以及田庄铺子,我拿了八成,剩下两成才在我父亲手里,所以要想拿到祖母祖父的财产,我若不死,父亲拿不到一点的。”
林长宁心中啧啧两声,怪不得这齐国公疯了一般的找他指挥的碴,原来是国公府的产业,老祖母早早的给了他家二哥,给国公眼红的,这才寻人刺杀自己长子。
齐戎靠着椅子感慨:“这些事情,京中不少人都知晓,老王爷也是知道的,但是一个孝道压下来,我便无法,只能避着些,我知道你是在给我出气,小六,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