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戎打断林长宁的话:“不必劝了长平,我身为指挥,此事确实是我失察,与旁人无关。”说着便提笔准备写折子上报自请降罪。
林长宁心里憋屈又烦闷,半晌才有些委屈的:“指挥,大不了我在带人去抢一次鞑子,羊肉耐吃,省些吃撑过去就好,你没必要这样。”
齐戎失笑看着神情恹恹给他打抱不平的少年心中有些感动:“胡闹,眼见着马上就过年了,带着人跑到草原上抢羊算怎么个事,你是千户不是土匪,再者言咱们今年已经掏了两次鞑子老窝,他们定然是有防备的,同样的法子,下一次不一定好使,我毕竟是卫指挥使,只是失察之罪,又要不了我的命,即便是被贬了,再爬回来便是。”
林长宁心中还是愤愤的,扭着头梗着脖子:“我不服,指挥,抢不了鞑子,抢晟王也成,反正都不是好东西。”
齐戎难得的用哄小孩的语气轻快道:“行了,多大的人了,平时不是挺精明的,怎么一到大事上就犯浑,收了小心思,好好过个年,要是心里实在憋屈我给你几天假期,你回家里看看再回来。”
林长宁还要说歪主意,越想越觉得劫掠晟王粮草可行,正要还劝,周千户就带着马千户张百户进来了,马千户看见齐戎扑头便跪,红着眼圈哇哇哭着干嚎:“指挥!冤枉死老马了啊~”
大嗓门嚎的几个人都捂住了脸侧过了头,一米八的健壮汉子,脸上涕泪横流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简直是没眼看。
齐戎也无奈放软了语气:“知道此事委屈你了老马,起来说话,别坐地上,埋汰。”
老马用袖子擦擦鼻涕眼泪,听见指挥软了语气这才止住了哭嚎声,哎了一声坐回自己的位置,林长宁原本想递帕子的,但是看见马千户一脸埋汰的样子默默放下了已经伸进怀里的手,其实袖子偶尔也是很好用的,不用帕子也称。
老马在狱里呆了不到两天就被放了回来,看着周围少了一个人愤愤道:“姓石的真是遭了瘟!老子平时待他不薄,这么坑害老子!老子大儿子马上就要娶他侄女了,来这一手!”
林长宁是稍微知道点内情的闻言看着老马询问道:“马叔,你家三娘说半月前石千户去你家吃酒,怎么个事?”
老马眉毛一横:“我闺女去求你去了?”
林长宁点点头,怎么说的好像她勾引马三娘一般:“去了,求我救你。”
老马嘟哝:“你又不愿意娶我闺女,再去找你多不矜持。”
林长宁翻了个白眼:“是一回事么?老马你闺女找我是为了让我捞你,别搁着混淆概念,赶紧说。”
见人有些毛了老马这才说起了正事,挠挠头看着齐戎:“指挥,这两天我在狱中想了很多,从上次咱们抓住哈答儿布陷阱之时就不对了,那次我不是掉坑里了么?我扭头想了想,这才发现了点端倪,那次和我一起冲锋的正是姓石的,原是不会掉进陷阱的,当时老石带的队刚好从斜后方插进来,我带的队躲闪不及,只好往左前方冲了上去,
意识到接近陷阱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转向了,我这队这才跟我一起掉进了自家陷阱,昨日你说信件这东西我才想起来,这是我儿子半月前下定时姓石的侄女家中在回礼,那日请了老石在家喝酒,平日里我家院子进出的人不多,只那日他家中来了不少人,半道姓石的自己去到了院中醒酒,我思来想去,只有他了。”
林长宁点点头:“那便对了,马叔性格莽撞,怎么看也不像能布下那般局的人。”
齐戎勾勾嘴角没说话周千户也笑了起来,张百户更是乐不可支。
马千户看着众人表现转过头一拳头捶在林长宁背上:“好小子,说你叔叔笨呢?你当我听不出来?埋汰谁呢你埋汰。”
林长宁被锤的肩膀一痛,倒吸一口凉气:“轻点马叔,我伤到肩膀了。”
马千户闻言就要上手扯林长宁衣服:“哎呦,伤哪了,严重么?叔给你看看。”
林长宁反手扭住了马千户的腕子一个擒拿手将人扣住:“谢谢马叔,不必了。”
“嗷,你小子,松手松手,开个玩笑,还真上手啊!!!”马千户狰狞着脸嚎叫。
“别闹了,说正事。”齐戎正了神色道。
“今日我会上表自请失察之罪,马千户即日起恢复职位,张百户提为千户接手石千户的位置,长平帮着查查石千户那队是否还有钉子,排查到了审理过报与我,我自请后性命应是无碍,但是指挥之位大概率保不住的,月底朝廷应该会有人来接替我的位置,你们尽量不要被抓到把柄,我下来大概率是护不住你们的。”
一时间,几个人都不再嬉闹了,氛围重新严肃了起来,老马垂头丧气道:“没别办法了么?”
老周心里也不好受,大兴如今能守的跟块铁桶似的,将士们的军饷能按时发放,吃得好,穿的好,军纪严明,上下一心,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们有一个好头,比起其他卫所他们的日子过得好的不止一筹,没粮食的时候他们指挥自己掏钱从别处买,军饷没下来从变卖自己的东西先垫上,这次分明是小人陷害,却逼得他们指挥自请降罪!
老马红了眼圈,老周一拳头砸向茶桌,张百户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讷讷道:“指挥,不行把我推上去,我.”
老马也道:“对啊,不就是找个替罪羊么?我也行。”
林长宁摇摇头叹口气:“没那么简单,就算是找到罪魁祸首,朝廷也不会放过指挥,本就是为了削权而来,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不会放过的。”
齐戎赞同的点点头:“长平说得对,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搞到粮草,卫所这么多人不能饿死,至于降罪倒是其次,我一力担下,最起码能保住你们,不至于从上到下被撸下来,还能留一些话语权,所以最近警醒些。”
片刻后四个人方才应了声是,垂头丧气出了营帐干活去了。
林长宁眯着眼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头一次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良久才叹了口气:“马叔,你说这世道,到底怎么了。”
马千户久久不言,半晌叹了口气:“唉,干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