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时闻念破天荒准时出现在了餐厅。
放在平时,她从来不吃早饭,从小到大也没有养成吃早饭的习惯。
这个点,她不是在梦里跟周公讨价还价,就是抱着被子睡得天昏地暗。
但今天不一样!
昨天被那几个“活阎王”操练了一天,本来就消耗了不少体力,晚上又继续和他们打嘴炮,生生错过了晚饭时间。
她感觉自己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就快要饿死了,简直能生啃一整头牛!
再不吃东西,她下一秒就能表演个原地晕倒。
这里的餐厅是自助餐形式,长条餐桌上琳琅满目,中西合璧,菜系种类齐全,应有尽有,每一样食材也用的都是最顶级的。
即便时闻念这种从小锦衣玉食、舌头被养刁了的千金,也挑不出太大毛病。
要说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这里的厨师手艺比不上家里那些拿着天价薪水的宫廷御厨后代。
但人在极度饥饿下,哪里还能注意到这一点细微差别?
她看着这么多美食眼睛都绿了,像饿了三天的狼一样,抄起盘子就往餐台冲。
金黄的煎蛋,油亮的培根,香喷喷的炒饭,熟度刚刚好的牛排,皮薄馅儿大的小馄饨,离得老远就能闻到香味的小笼包……
时闻念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往自己的盘子里扫荡。
要不是她现在还保持着几分理智,知道自己的饭量没有那么大,真是恨不得把每一样都尝个遍!
当第一口食物塞进嘴里,她眼睛都亮了。
她觉得这里的饭菜比家里精心烹饪的还要香一百倍!
连平时觉得寡淡的白粥,此刻喝起来都带着清甜,普普通通的炒青菜也脆嫩爽口得不像话。
她狼吞虎咽,腮帮子塞的鼓鼓囊囊,毫无形象可言,只恨自己没多长一张嘴。
时笙坐在不远处靠窗的位置,慢条斯理地搅着咖啡,抬眼瞥见自家妹妹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嘴角微微抽了抽,随即移开目光,什么也没说。
她当然也看到了时闻念脸上、胳膊上,但凡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布满了青紫的擦伤、淤痕和几道浅浅的破口。
不止她,坐在对面的何秋秋,以及餐厅里每一个成员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那又如何?
这里的每一个人,谁不是从刀尖上滚过来的?
谁没经历过生死一线,身上没留下几道差点要命的伤疤?
时闻念身上这点小磕小碰,在他们眼里,连皮外伤都算不上,家常便饭罢了。
甚至有人瞥了一眼,心里嘀咕:这豪门的千金皮还挺嫩。
风卷残云般填饱肚子,感觉重新活过来的时闻念,终于有力气思考正事了。
她扭扭捏捏地蹭到了时笙身边。
没错,她就是来告状的!
从小到大,这招她用得炉火纯青,只要在外面受了委屈,就会回家告状,而且告得理所当然。
不过这次,她也学精了。
既然姐姐把自己交给了手下,那训练方式姐姐估计不会多管。
所以她没提那几个男人是如何像秋风扫落叶般毫不留情操练自己的,也没提那些扎心的嘲讽。
只是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困惑,小声嘟囔:“姐姐,你的那些手下……他们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我总觉得……他们好像……嗯,都挺看不起我的……”
说完还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瞄时笙的反应。
她满心以为,这次也能像从前无数次向外公舅舅哥哥告状那样,得到姐姐的维护。
谁知话刚出口,就看见时笙缓缓抬起眼皮,那双黑到看不见底的眸子像结了冰的深潭,语气更是近乎冷酷,
“他们凭什么要看得起你?”
时闻念被这直白又锋利的反问噎得一愣,下意识地开口道:“可……可我是你的亲妹妹啊。”
血缘关系,难道不是天然的通行证吗?
时笙轻笑一声:“所以呢?”
她也不等蠢妹妹回答,继续开口,“这个工厂里的每一个人,哪一个不是跟着我,真刀真枪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哪一个不是为组织拼掉了半条命才站在这里的?
这里,和你那个只需要考虑下午茶选什么点心、晚宴穿哪条裙子的豪门圈子不一样。
在这里,想被人看得起,靠的不是你的姓氏,不是你身上流着谁的血,而是实打实的本事。
没有人能例外,你,也一样。”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呆若木鸡的妹妹:“所以,想改变别人对你的态度?行啊,那就拿出点真东西来证明你不是个废物。
你得靠你自己挣这份尊重,靠嘴皮子告状?在这里,没用。”
说完后,时笙转身利落地离开,只留下时闻念一个人僵在原地。
她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带着冰碴子的水,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连指尖都泛着冰凉。
她低着头,脑子里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抓乱的毛线。
姐姐的话像淬了毒的鞭子,抽得自尊心碎了一地。
但奇怪的是,除了疼,还有一丝异样的清醒。
她不是真的傻子。
她知道姐姐是在教自己,教自己在这个工厂的生存方式,也是教自己前十几年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仔细想想,姐姐如果真的对自己毫无情分,完全不想管自己,又何必带她来这个核心大本营?
何必特意安排那几个手下教她散打?
又何必刚才浪费口舌说那么一大段话?
要知道,她这位姐姐平时可是惜字如金,能用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的性子。
想通以后,时闻念深吸一口气,走向了昨天的训练室。
一打开门,嘲讽声率先冲进耳朵。
“哟,这不是咱们的豪门大小姐吗?”
“就是啊,听说你刚屁颠屁颠去找老大告状了?怎么样,效果如何?老大发话要处置我们哥几个了吗?我们好怕怕哦!”
几个人或站或坐,斜睨着她,眼底的不屑毫不掩饰。
他们确实对这个豪门千金有不小的意见。
其他的先不提,光是那次要不是这位大小姐犯蠢,老大又怎么可能会中毒?
这也就罢了,老大既然把她带到这里,就证明她是被划进圈子里的自己人,
可他们不就“稍微”严格了点,训练强度大了点,说了几句“肺腑之言”(在他们看来是实话)吗?
这就受不了了?还学会告状了?
哼,这种娇滴滴、受不得半点委屈、只会拖后腿的花瓶,有什么资格当老大的妹妹?
时闻念没有反驳,也没有像昨天一样不甘示弱地打嘴炮。
她只是默默地穿过那些或嘲讽或冷漠的目光,径直走到空旷的场地中央站定,无视身上各处传来的酸痛,挺直了背脊,抬起头来看向众人。
“今天,怎么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