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穿过晾满蓝布工装的巷子，看到了灰扑扑的厂区，围墙上刷着各种标语。
厂子里有些冷清，一个戴着套袖的胖大姐正打着毛线。
方德善显然与她相熟，几句寒暄后便切入正题。
“塑料布？有倒是有，去年仓库漏雨，浸湿了不少，味儿还有点冲。”
胖大姐带两人进了厂房，指了指角落堆积的几卷。
“颜色是不太鲜亮了，透着点灰黄，但料子厚实着呢。”
王天眼睛一亮，赶紧上手摸了摸。
手感偏硬，表面略显粗糙，颜色也有些黯淡发污，胖大姐倒是没撒谎。
虽然成色一般，但这正是他要的。
毕竟质量没问题，成色差一些，价格也能相应的便宜几分。
王天按捺住心中的急切，佯装出几分犹豫。
“大姐，这成色........蒙窗户都嫌暗吧？关键这味儿，怕是不好散啊。”
他故意皱起鼻子，做出有些嫌弃的模样。
胖大姐脸色讪讪，干笑两声。
“嗐，这是仓库潮的，放放就好了！这都是库存处理的，价格不高，你想要新的也有，可就不是这个数了。”
方德善适时插话，“都是老熟人了，给个痛快价，我们要的量也不少。”
一番你来我往的拉锯，王天最终以一个低到不可思议的价格，拿下了仓库里几乎所有的库存塑料布。
看着板车上捆扎的严严实实的几大卷塑料布，王天长长的舒了口气。
塑料布有了，扣大棚的计划算是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方叔，这次的事情，真是谢谢你了。”
方德善摆摆手，“小王，你和我还客气什么？”
“对了，你要这东西，是要干啥？”
“种地用。”
王天说的言简意赅，方德善却有些惊讶。
“小王，咱们纺织厂已经盘活了，以后的红利，怕是不会太少了。”
“我听说这两年，你们老家一直闹饥荒，你何苦还要回去种地呢？”
“还不如趁这个时机，带着媳妇，直接搬来川城算了。”
方德善说的意味深长，毕竟王天能常在厂子里待着，他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光是这新颖的设计图，就能保证纺织厂长盛不衰。
“方叔，这事儿，我倒是也考虑过，不过我觉得有些太早了。”
王天笑笑，只靠纺织厂的红利，还不够。
他想靠着自己的本事，多拼出几条路来。
眼下这事儿，虽然很难，但是也可以试一试。
方德善无奈的轻叹一声，也不再劝了。
“小王，你向来心里有主意，那我就不多说了。”
“总之，纺织厂这边，永远有你的位置。”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王天便打算早点回家了。
“方叔，最后一班车，我看还能赶上呢。”
方德善皱皱眉，“你一个人带着这么多东西，折腾到家可难呢。”
“要不我给你雇辆货车，这样你也方便。”
“钱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有认识的货车司机，价格贵不了多少。”
王天嘿嘿一笑，“那行。”
“成，咱们先回厂子，我就去给你联系。”
王天点点头，也不着急了。
刚回到厂子，穿着制服的车间组长张大海便气喘吁吁的迎了上来。
“厂长，不好了！”
方德善脸色一沉，“慌什么？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是........是那批新料子，刚刚做好的那批货的布料，下午试染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混进去一小撮油污.......”
“当时就染花了一大片！整整两捆，而且这种复合纱料，根本没法返工！”
张大海急的脸色涨红，“厂长，制作出来的样品，已经按照你的吩咐，给百货商场的刘经理送去了，人家就认这个颜色和质感，这可怎么办啊！”
方德善的脸色瞬间白了，语气带着愠怒。
“怎么会出现这种纰漏？今天是谁当班？”
“是小李和小孙，平时都很仔细的，他们也检查过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张大海的声音越来越低，这样的损失，可不是随便哪个工人能够承担的。
王天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对方口中说的面料，他有印象。
是方德善花了大价钱，从邻省买来的。
本来是打算搞一批高端货，没想到出现了这样的岔子。
而且眼前的问题，不仅仅是损失原材料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会失信于百货商场。
现如今若是没有替代品，现在从邻省进货都来不及。
方德善急的不行，下意识的看向王天。
王天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的朝着厂房走去。
“先带我去看看！”
车间里，两大捆染花的布料，摆在台面上。
原本均匀柔和的白色蕾丝布料，此刻像是被泼上了一副狰狞抽象的染料一般，深一块浅一块的。
周围的工人们都低着头，气氛十分凝重。
方德善急火攻心，剧烈的咳嗽起来。
王天俯下身子，仔细查看着污染的布料。
片刻后，他冷静的开口。
“方叔，仓库还有没有同类型的纱布？只要质地差不多就行。”
方德善愣了下，随即便点点头。
“有，但是不多，而且是纯白色的，远没有这两匹布透亮。”
王天眼中精光一闪，“纯白就纯白，先不管颜色了，方叔，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住百货商场的订单。”
“一来，要让他们看到我们解决问题的能力和诚意，二来，我们不能交有瑕疵的货物，这对纺织厂的口碑不利。”
方德善点点头，语气依旧有些迟疑。
“这能行吗？”
“方叔，这样吧，你亲自去一趟百货商场，见一下刘经理。”
“让车间的工人全都动起来，按照之前的设计图稿，开始加工生产。”
“价格方面，可以再低一成。”
方德善的身子颤了颤，“价格再低一成？可这两匹布........”
“方叔，现在不是计较损失的时候，得先把眼前的情况处理好。”
“还有这两匹染花的布料，先收好，以后可以做别的。”
方德善见王天心里有了打算，立马答应下来。
“好，小王，那就按照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