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那熟悉的山林,那袅袅的炊烟,渐渐远去,最终化作了一个模糊的黑点。
车厢里,一片死寂。
康富贵和李狗蛋等人,第一次坐上这种平稳而又快速的“铁盒子”,脸上满是新奇与局促。
他们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车内的一切,连大气都不敢喘。
姜寻的目光,则一直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上。
他在用这种方式,将家乡的每一寸土地,都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龙牙坐在副驾驶座上,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
他身后的那两个铁塔壮汉,也如同两尊雕塑,一动不动。
车子没有开往县城,而是沿着一条他们从未走过的隐秘山路,一路向西。
道路越来越颠簸,也越来越荒凉。
不知开了多久,车子最终,驶入了一片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
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
前方的道路,似乎已经到了尽头。
就在康富贵等人以为要下车步行时,为首的吉普车,在一面巨大的、长满了青苔的岩壁前停了下来。
开车的那个壮汉,从怀里拿出一个遥控器,按了一下。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巨响传来。
那面他们以为是山体的岩壁,竟然从中间,缓缓地向两侧裂开!
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巨大隧道!
康富贵和李狗蛋的嘴巴,瞬间张大得,足以塞下一个鸡蛋。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骇然,最后化作了一片呆滞的空白。
这……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传说中的,芝麻开门吗?
车队缓缓驶入隧道,身后的石门,再次轰然关闭。
隧道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墙壁,地面,天花板,全都是由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银灰色金属,浇筑而成。
每隔十米,就有一个身穿同样制服,荷枪实弹的哨兵站得笔直。
他们看到车队驶过,会立刻行一个标准的军礼。
那眼神,冰冷,锐利,充满了铁血的纪律性。
李狗蛋甚至看到,隧道顶部,有一个个红色的光点在缓缓移动。
这里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就像是乡下的泥腿子,一脚踏进了天宫里的南天门,充满了不真实的梦幻感。
车子在隧道里,又行驶了近十分钟,才终于在一个巨大的,如同地下广场般的大厅里停了下来。
“下车。”
龙牙的声音,打破了车厢里的死寂。
姜寻第一个推门下车。
当他站在这片巨大的地下空间时,即便是他那颗早已古井无波的心,也掀起了滔天的波澜。
这里是一座被掏空的山腹。
至少有几十个足球场那么大。
穹顶之上,镶嵌着无数的照明设备,将整个空间照耀得如同白昼。
远处,是一排排充满了科幻感的银白色建筑。
不时有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和穿着各式作战服的战斗人员,行色匆匆地走过。
头顶上,甚至还有小型的,无人机,在无声地来回巡逻。
这,就是“龙牙”的基地。
一个隐藏在深山地底的钢铁要塞。
一个代表着这个国家,最高科技与最强武力的神秘之地。
“欢迎来到,蜂巢。”龙牙走到姜寻身边,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淡淡的自豪。
“龙牙,只是我们对外的一个代号。”
“而这里,才是我们真正的家。”
他看着姜寻,和身后那二十三个,已经彻底看傻了的上溪村汉子。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不过对你们来说。”
“这里,现在是屠宰场。”
“你们要接受新人考核。”
“现在正式开始。”
“能通过的,才有资格成为‘蜂牙’的一员。”
龙牙冰冷的话语,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上溪村众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火苗。
这里不是赞扬英雄的殿堂。
是筛选战士,甚至比屠宰场还要残酷的血肉磨坊。
康富贵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握着行囊背带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们眼中的震撼与新奇,被一种更原始更深刻的情绪所取代。
恐惧。
姜寻的目光,却依旧平静。
他没有去看龙牙,而是扫过自己身后,那一张张充满了惶恐与不安的,朴实的脸。
他的眼神像一双无形的手,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将那即将溃散的勇气重新凝聚了起来。
“你们的行囊,就是你们的累赘。”
龙牙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一丝温度。
“扔掉。”
队员们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东西。
那里面,有婆娘连夜缝制的棉衣,有娃儿偷偷塞进来的糖果,有对家乡最后的念想。
姜寻却没有任何犹豫。
他利落地解下背后的行囊,将那根黝黑的铁棒握在手中,然后将行囊扔在了冰冷的金属地面上。
包裹里,姜玲晒的黄桃干,滚落了出来。
他看都没看一眼。
看到队长的动作,康富贵咬了咬牙,第一个跟着将自己的行囊扔下。
李狗蛋和其他人,也纷纷照做。
决绝,而又悲壮。
仿佛扔掉的,是他们作为普通人的过去。
“很好。”
龙牙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现在,跑起来。”
“目标,前方一号训练场。”
“最后到达的十个人淘汰。”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两个铁塔壮汉,已经如同两头猎豹骤然冲出。
姜寻的瞳孔微微一缩,没有任何迟疑,立刻低喝一声。
“跟上!”
他双腿发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紧随其后。
康富贵和李狗蛋等人,也拼了命地迈开了双腿。
从这里到一号训练场,是一条长达三公里的笔直的金属通道。
奔跑在这条冰冷的钢铁走廊里,他们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绝望。
他们引以为傲的体力,在龙牙那两个手下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无论他们如何拼命,那两个身影都始终在他们前方百米之外,不远,不近,像是在戏耍一群自不量力的蝼蚁。
很快,队伍就被拉开了。
康富贵的年纪毕竟大了,他的呼吸变得如同破风箱一般,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几个年轻队员,也渐渐地被甩在了后面。
他们的肺,像是要炸开一般。
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
姜寻跑在队伍的最前面,他没有独自冲刺,而是刻意压着速度,为自己的队员们领航破风。
他的呼吸,依旧平稳悠长。